见到李坚冲他飞来,在楼梯口扎马步的那人早有准备,一把扯过李坚,登时锁住了他的双臂。
与此同时,客栈外的嘈杂声响起,一女声脆脆地为一干差役引路。
“就是这儿。”
李炩扫了眼周围,冲着元欢递了个眼色。元欢意会,当即翻身落到一楼,向着前来的差役亮出一块玉佩。
即使不去看元欢,殷乐也能猜到发生什么,不过是秦王暴露身份,差役们诚惶诚恐跪倒一片罢了。
正当她等着差役们跟着元欢来收拾残局时,却见李炩笑着走近她,开口道:“那人满口胡话,却有一句是对的。”
殷乐了然笑了笑,随口答道:“敢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而不改色,又有如此胆识,我与公子此前见过的闺秀们,都不一样吧?”
见她如此有自知之明,李炩反倒不用琢磨如何夸奖她,反倒是恭敬行了一礼。
“在下严令,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李炩对女子也有着一份尊重,对此,殷乐也不惊讶。
毕竟,李炩的母妃严贤妃,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女子。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殷乐之所以敢把秦王当伯乐,正是因为他看人的眼光比寻常人要高。
若是能跟在秦王身边,比起男扮女装冒着欺君之罪科举入仕,背靠大树实在是太舒服了。
“小女姓殷,单名一个乐字。”此事急不得,殷乐还礼道。
听到殷字,那原本扎马步的男人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全名字,忍不住失落地移开目光。
但等到看见跟着元欢急急走上楼的揽翠,那男人的眼里又是一阵惊异。
他眼见衙役们各忙各的,元欢也在向李炩回禀,悄悄摸到揽翠身旁,趁着她还没去她姑娘那儿,迟疑地问了句。
“姑娘,可是揽翠姑娘?”
虽然他最后一次看见揽翠,揽翠不过七八岁,但眼前的姑娘和那丫鬟实在有些相似。
他本奉老太太的命令来接应小姐,却因为大雨而被搁置。若是阴差阳错刚好错过,少不了要挨一顿罚。
揽翠面上波澜不惊,微微点了点头。
男人大喜,连忙拱手作揖:“小人何庸,是老爷身边的人。此次老太太回扬州,特地差我来接应殷大小姐。”
他眼神往正在谈笑的两人间瞟了一眼,极不确定地问了句:“莫非,那便是殷大小姐?”
揽翠“嗯”了一声,豪情万丈叉起腰,高高昂起头来。看到了吧,我家小姐落落大方,智勇双全,可不是普通的闺阁少女。
何庸的眼中露出惊艳的目光,眼见着揽翠走过去,附在殷乐耳畔说了些什么,殷乐一脸惊讶地转过头看向他,终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早听老夫人叨念起殷大小姐如何精灵古怪,如今一看,真是有意思极了。
听了揽翠的报告,殷乐不再怠慢,转身向何庸走去。
何庸这个人,是京城殷府的大总管。她前世看见他,多是伴着父亲,寸步不离。
怎么,前世的他,还为了自己特地回了趟扬州城?
“见过大小姐。”何庸见殷乐上前,刚想要行礼,就被殷乐一把拉住。
“父亲和祖母真是费心了,何总管远在京城,竟专程赶到江南地区接我。”殷乐的脸上挂着笑,声音柔和。
“回大小姐,此次老夫人回扬州,特地叫我来接大小姐。”何庸连忙解释原委,“老夫人一直挂念着大小姐,想着大小姐早日回府,她能好好和你叙叙旧,以及……”
他做了个口型,意思是带着殷乐回京城。
祖母竟到了扬州,殷乐倒是始料未及,仔细一下,许是祖母怕自己受二房欺负,特地来为自己撑场面。
前世的自己,反倒撂担子走人,想必那时的祖母,也是掬了把辛酸泪。
罪过,罪过。
思及此,殷乐只觉面上有些火烧火燎,连忙闲扯了几句,岔开了这个话题。
另一边,浑身是血的裴述已经被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早得了信的小二撒腿去找郎中,不一会儿就把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大夫拉了回来。
据元欢说,李坚那一刀虽捅得深,所幸离要害还差了几寸。又幸得殷乐及时发现,裴述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有秦王坐镇,差役们不敢怠慢,更不敢随意将客人扣留。几名差役向着在场众人录了笔录,便压着李坚,准备退出去。
李坚一脸麻木地跟着几人向外走,却被突兀喊住。
“李郎君,依大周律,重伤他人却不至死,判流刑。”殷乐上前几步,低头看着颓废的男人,“所以有句话,我还需对你说。”
“医者为人,敢悬壶济世,逆天改命。可惜医者非神,做不到起死回生,也无法与阎王挣命。”
李坚抬着头,目光迷离地看着殷乐。而殷乐却不等他回话,抽身走回了房间。
“揽翠,熄灯。”她吩咐道,随后躺倒在了床上,翻身闭上了眼睛。
睡意很快袭来,揽翠守着门,看着睡着的殷乐,忍不住目瞪口呆。
娘子,好胆识!
由于秦王的吩咐,云来客栈的这起凶案,处理得极为隐秘。第二天一早,差役们便尽数退去,任前一晚住在这儿的人离开客栈。
而殷乐,自然也在与秦王辞行后,搭上了何庸的马车。
李坚的祖籍不是长兴县,而在江北,长兴县县令做完详细记录,就令人押解他回到原籍听审。
那裴大夫的儿子裴述,是在三日后苏醒,醒后听闻了那晚云来客栈所发生的事,也只是一声叹息。
……
……
“据消息称,那裴述没等伤养好,就收拾行囊赶赴京城。”元欢一边说,一边伴着秦王来到一处宅邸前。
“在下还以为,他会因此放弃子承父业。”看着秦王没开口,元欢又自顾自感慨了一句。
“医者仁心。”秦王李炩回道,“可惜,医者却治不了心坏之人。”
他眯眼看了看宅邸顶部的匾额,示意元欢上前扣门。
匾额上写着三个烫金字,取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