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倒是未曾听人说起过这件事。”刘晟告诉韩云生。
“你昨晚才回的京,今天一大早又去了衙门里,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无人提起很正常。”
刘晟“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不在意衙门里没人跟他说这事,他在意的是那个小偷怎么会跑到绣衣使衙门偷东西。
小偷偷东西无非是混口饭吃,顺几两金银,过几天安逸的日子。一个绣衣使衙门,所有银钱全由朝廷直接拨款,需要时才会向朝廷通报。既没钱,又难偷。能偷的,就只有案牍库了。
案牍库一直保存着绣衣使调查过,已经结案的卷宗,所记录的都是大案。那个小偷既是为了案牍库的卷宗而来,应该是想查看某件案子的始末。老的案子是不大可能了,那就肯定是近两年的。
这一想,范围缩小了不少。
两人在酒楼里坐了一下午,临近黄昏才各自分别。刘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案牍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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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牍库紧挨着绣衣使衙门,衙门的后门便是它的前大门,由两个校尉把守。
守门的林渊林校尉远远的看见了刘晟,他俩是老相识了,以前在军中是一个营的兄弟,后被一起调到了绣衣使。
“哟,刘大人怎么会有闲心跑我们这案牍库来了。”林渊打趣道。
“很久没来了。走了三个月,昨儿刚回来,现在正要回家,就顺道来看看你。”
“那你这个道顺的有点远啊。”
刘晟的家在东城,案牍库在衙门的北边,出门走的方向确实是顺不到一块的。
“听说我回来前,案牍库遭贼了?”刘晟开门见山的问。
“一个刚出道的小毛贼迷了方向,溜到我们这来罢了。”林渊回答。
“为什么这么讲?”
“老道的贼会跑这来?肯定是新手!”林渊说的斩钉截铁。
“偷了什么?”
林渊摇头:“没偷,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要悄悄溜走,结果被巡夜的兄弟发现了。我们忙了一夜,也没发现少了什么。”
“卷宗呢?”
“仔细查了,没少。”
“是么……”刘晟陷入沉思。
林渊瞅着同袍为这件小事耗脑子,觉得有点好玩。
“你啊,疑心太重了,也许真的只是个小贼呢。”
刘晟哑然失笑,是啊,自己好像是多虑了。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他翻身上马,跟林渊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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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坐在廊下,静静地吹着风。现在已是九月初了,风吹着有点凉飕飕的。墙角处跑来一个小生灵――一只小黑猫径直跑到他的脚边,歪着头蹭蹭他的脚踝,似是欢迎远道回家的刘晟。
“小家伙,跑哪去了?”刘晟抱起猫,轻轻的抚着它的后背,小猫很是享受,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
一人,一猫就这么在廊下,互相伴着直到宵禁。门外的梆子声刚刚远去,黑猫跳到了地上,朝着刘晟叫了几声,弓身越过墙头,消失在黑暗之中。
刘晟起身回房,熄了灯。
不过他这觉睡得不踏实,因为熄灯没多久梁上就窜了个人。
那贼忒笨了些,从房顶传来的声音判断来看,他先是成功的攀到了屋顶上,一脚踩断了一块瓦;接着越过房梁到了前檐,又不慎蹭掉了几块,瓦片掉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真没想到天底下竟还有这么笨的飞贼,要是江湖上的“飞雪”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位同门,估计脸上会很没面子。
而现在的那位正在撬门。
房门悄悄地打开了一丝缝隙,接着又开大了些,一个身影潜入,月光照亮了他手里的匕首。他蹑手蹑脚地走至刘晟的床边,一只手举着匕首,另一只手摸了过去。
被子里鼓鼓的,看不见头,应该是蒙着头睡觉。探过去的手抓住被子,猛地一掀,露出了底下的枕头。
不好!
刚一转身就看见刘晟握着刀,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笑。
“等你很久了”他说。
飞贼打架的身手倒是不错,一把匕首对刘晟手里的雁翎刀丝毫不慌。雁翎刀刀身挺直,修长,对战匕首完全是压制的存在。
飞贼也深知这一点,未等刘晟动手,他就突袭门口,意欲夺门而逃,刘晟眼见立刻阻拦,想先他一步堵在门口,而这正合飞贼的心意。他移动的速度丝毫未减,却扭身冲向刘晟,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匕首直直刺向刘晟肋下,刘晟完全处在被动,一边举刀抵御,一边压低身子堪堪躲过这一刺。飞贼一刀落空,稳住身形,转身又向刘晟刺来,招招凌厉,直取刘晟的下身。近战中匕首的灵活这时显现出来了,刘晟的雁翎刀施展不开,急于拉开距离,一时间打的颇为狼狈。那飞贼也有点恼火,好几次匕首就要刺入身体,都被刘晟给躲了过去,他此行并不是来刺杀的,而是另有目的。这么想着手里的匕首慢了一分,刘晟抢住这个机会,用刀逼退了飞贼,距离这才拉开,两人借机喘口气。
月光从门口泄入,照亮屋内,两人都在阴暗处盯着对方。
“你是谁?”刘晟喝问。
“无名小辈,不足为大人道哉。”
“你是为了绣衣使调查过的某件案子来的吧。”
“大人倒真是有闲心。”
刘晟这么说,是想稳住对方,也不管现在合不合适说这些。那飞贼找自己多半是因为自己也曾参与过案子的调查,而且……
飞贼动手了!
这一次直接正面突袭,刘晟也留了心思,充分利用了刀身的优势,摈弃了刀法,改用剑法对战。剑法注重灵活,且多为刺杀,这一次两边颠了个倒,刘晟的刀完全压制,逼着对面与自己正面相斗,不给任何可乘之机。
飞贼招招被压,又不好施展身形,只能用匕首格挡,小小的匕首对战长刀实在羸弱。这时刘晟突然改了招式,举刀劈砍,飞贼格挡不及,眼瞧着刀刃向自己头顶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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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晟打了个活结,确认过后才放松下来。
他那一刀并未劈下,距对方的头顶还剩一指之差就停住了,他想知道对方找他所为何事。卸了他的匕首,扔了捆绳子给他。
“自己绑上。”
小贼很不情愿地套上了绳子。
刘晟扯下了蒙面的黑布,就着月光看清了这位跟他缠斗的小贼。
还挺好看的。真的很好看――红唇白面,杏眼柳叶眉,生的很标致。
“女的?”刘晟问她。
“怎样?”这一声听着似是娇嗔,想来这就是她本来的声音,之前对话是刻意压低了声。
“你现在在我手里,不想着讨好我,还这么顶撞。不怕死么?”刘晟有意唬她。
“呸!”对方显然不在乎。
“那个闹的满城追捕的小偷,是你么?”刘晟想确认一下。
“是我。”对方也干脆。
“你来找我,是因为我曾参与过那件案子的调查吧。”刘晟问道。
那女子也不回答,别过头去。
“我不仅是参与其中,也应该是安件的审核人员。”刘晟继续分析,这一点在他打斗的时候就想到了,当时他不太确定对方与闯入案牍库的小贼是同一人,只是想当然是的,而对方又来找他,就得出了这一结论。
“说话!”。女子依旧别过头,看也不看他。
刘晟没那个耐心,一把拽住她的衣领,拖着往床上一扔。女子挣扎着要起来,被他一把按住。
“你想干嘛?”女子喝问。
“我想干嘛?呵,这么标致的小娘子,问不出什么我又不在意,只管享受一番,明儿再扔到衙门里的大狱里,一切了事。”
“你敢!”女子杏眼园睁,恶狠狠地盯着他。
“有什么不敢,一个是当朝绣衣使,一个不知名的飞贼,意欲行刺,你死了都没人在乎,倒不如先便意了我。”说着一只手已经抚上了女子姣好的脸庞,一脸奸笑。
女子这时还在挣扎,眼瞅着面前的混蛋脸是越贴越近,越贴越近……她心慌了,原本想着闯进来,逼问出自己想知道的,就直接走人。没想到被发现擒住不说,还要受他轻薄。一狠心别过头去,但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刘晟瞧见,心知吓到她了。
行了,这下可以好好谈了。
原以为的禽兽行为并未发生,女子从床上坐起,看见刘晟端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蜡烛被重新点燃。
“过来。”他说,女子这会听话了。
“坐。”他又说。搞不清他这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女子只得先坐下。
刘晟除去了绑她的绳子,给她倒了杯茶。
“说说吧”刘晟说道。
“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找我的目的。”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我想知道的更确切一些。”刘晟告诉她。“比如:你冒险潜入案牍库,查看的那件案子。”
“知道了之后呢?”
“之后……之后再说。与我无关的,我不会掺和。”
一杯茶本没有多少,那女子一口口的抿完时,桌上的蜡烛也燃了有一半了。
“我姓吕,随了家父的姓。”她说。
“敢问令尊……”
“吕松涛。”
“吕松涛,前户部左侍郎?”
“对。”
这个名字刘晟记得,记得很清楚,不仅仅因为这是他亲自领命办的案子,同时牵扯的事也是朝廷上极避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