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城的集会远比刘晟想的要热闹。

就像韩云生说的那样，这不仅是城内居民自己的盛会，同时也吸引了天南海北的人不远万里来参加。就在昨天，有一拨远自西北的商队刚刚到，商队的主人是个大户，他没有住在客栈内，而是有自己的宅院。

几大车的货物被搬进院内，隔着老远就可以闻到从箱子内散发出奇香，应该是只产自西域的珍贵香料。刘晟对这些不是太懂，也许随便抓一把都是一大袋子金铢。

集会在城内的小广场举行，开场的仪式是在晚上。

时间还早，刘晟在街上随意地逛着。人头攒动，接踵摩肩，因而走得很慢。

这三天里来了不少人，各种货物被带进了城中――有陨铁制成，可削铁如泥的宝剑；珍奇，精美的海兽皮；延年益寿，不可多得的珍品山参；以及只有西陲边界的洞族才能制作得出的精美绝伦的金银首饰，每一件都是孤品。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东西，暗地里走私人口的人牙子不知掳获了多少少女，被当做货物藏在某处，到了晚上，才会任人采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不无道理。

看了一圈，也没什么是刘晟想买的。不只是他，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看上去对货物充满兴致的的买家，讲价钱时一丝不让，可没一个出钱的，看来都是订好货，坐等着交易的时间到来。

会是什么时候呢？刘晟很好奇。

这半天都在集会上闲逛，韩云生也晓得跑哪去了。这三天里刘晟很少见到他，或许这有他认识的人。难得过来一趟，叙叙旧。

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小半天的，肚子还真饿了。

面前的街口聚了更多的人，围的水泄不通。也不知在卖什么，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不过几步的距离，刘晟也凑上去想看个究竟。

等凑近了，他才明白为什么围了那么多人。其实只是为了空出中间一块场地，场地内的一男一女，各自持着兵器对峙着。

原来是要打架。反正无事，看看也无妨。而且身后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一时半会也走不开。

场内，两人都是一身箭袖，这种便于骑射的服饰改自北方的游牧民族，行走江湖的多喜欢穿这类衣服。

女子手持一对短剑，左手剑身略长，两柄剑同体漆黑，不知是什么材料所造。男子的兵器是一杆虎头枪，乌金所铸的虎头狰狞凶猛，枪头被虎牢牢咬住。两人打斗应有一会了，因为此刻二人的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

“三招。”女子突然说道：“三招之内，你必败，我已经看破了你的招式了。”

“三招之内不败呢？再打下去？”

“不用，我若做不到，那就是你赢了。”

“那好！”

男子说完便振起长枪，乌金的枪头直指女子。后腿发力，带动整个身体，连枪一起冲向女子。

刘晟看到这直摇头，这男子心太急，只顾着赢，去忘了最基本的了。女子以双剑对战，必然有克制之法，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三招之内女子不能赢过他就足够了。

现在这招猛虎下山般的招式就是要逼的女子放弃应对，接下来的两招肯定也是如此。

果然，面对这雷霆之势，女子凭借身法轻盈轻松避过。枪头扑了空，男子及时停住，将枪身收回一小段回身一个横扫，女子显然料到此招，双剑交叉于胸口，硬生生给挡了下来。

围观者无不赞叹两人这短时间内的一次交锋，更是惊叹女子的腕力，刚刚那一下少说也得有近百斤之力，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接住了。

“废了这么些功夫就为了试试我的腕力？”女子微微一笑：“该我了！”

下一刻双剑擦着枪身，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整个人冲向了男子！那两招已经耗尽了男子剩余的体力，现在就是有心想躲也无能为力了。

依旧是双剑交叉，不过这次却是架在了男子脖子上。

“你输了。”女子笑道。

男子虽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输了，心服口服。”

围观的人一个劲的叫好，就差遍地撒钱了。

刘晟这时听得身边有人说道：“这是第十二个了吧。瞧瞧人家这身手，不是个高手，谁能打得过。”

“可是高手不都是修炼了十几年的吗，这么个姑娘配一个老头子忒可惜了点。”

“那倒是。要我说啊，这是没看得上对方，要是相中了，那还会用心比试。随便走两招，直接洞房得了。”

“要不你去试试？”

“你怎么不去！”

听到这，刘晟才明白，敢情是一桩比武招亲。看来，又是哪个门派的女子避俗来了。

现在回头看看，那女子生的也是标致，明眸皓齿，肌肤似雪，一头青丝也学着男人将其束起，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年公子。本应该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却偏偏习了武，出来闯荡江湖了。

“你也要跟我比试吗？”

刘晟一愣，继而注意到身边人散了七七八八，就剩自己跟傻子似的盯着人家看。

他连忙辩解：“在下只是路过，一时看姑娘看的的入神了，打扰打扰。”

“无妨。”女子收了剑，转身离去。不过那一句轻声的“登徒子”还是被刘晟听到了。

算了，越解释越麻烦。还是先吃饭。

“哎哟，看上人家啦！”韩云生突然出现在身后。

“你又从哪冒出来的？”

韩云生笑道：“站你身后看半天了。”

“别扯。”刘晟说道：“我身后什么人我能没你清楚？”

韩云生告饶：“好吧，我承认。就你身后这条巷，刚出来。”

“你去那干嘛？”

“人太多了，巷子里没人，方便走动。”

刘晟突然想起来这几天天天不见她踪影，问道：“你这几天去哪了？早出晚归的。”

“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吃过饭了？前面那家不错，我请你。”

“走吧。”

两个人谈笑着去了眼前的小酒楼。

这酒楼也有三层，却比临江楼要小的可怜。门前的招牌上写着”味缘斋”，听着倒是不错。酒楼里的人不是很多，两人找了个靠里的位子。小二奉上新沏的茶，乐呵呵的问要点什么。

韩云生随便点了三样――炒笋，烧鱼，烤菌子，和一壶“玉冰”。

“玉冰”是一种酒液清澈的烈酒再兑上山泉水，这是纪城人特有的喝法。玉冰的原酒酒性太烈，不适合用于佐餐，兑上山泉水，就显得温和多了，喝起来绵柔香醇。

刘晟喝了一口，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沁人心脾。

“难怪你会选这家。”他说。

“我选择吃饭的地很简单，有好酒就行。”韩云生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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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城内的灯火却比以往的还要多，因为这是一年一度的集会。

韩云生早早地拉着刘晟去了广场附近的一座酒楼要了一间雅座，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广场。

广场周围一圈立了数个篝火，人群站在篝火之外，等待着集会的开始。

几个身穿彩衣，头戴人脸面具的人从人群中窜出。广场上赤裸着上身的鼓手敲起急促的鼓点，这些身穿彩衣的人紧跟着循着鼓点跳起了舞。他们时而仰天，时而伏地，动作疯狂又带着虔诚，这是在向天祈福。又一“面具”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与之前的不同，他的面具是一副獠牙鬼面，青面红唇，舞蹈的动作也扭曲，他佝偻着身，四处顾盼，伺机而动。他动了！离他最近的一位舞者被按倒在地，鬼面整个人伏了上去，一双手轻轻摩挲着的人脸，动作亲昵，倒像是新婚燕尔的妻子。

“这叫什么？”刘晟看不懂。

“这是在表达恶鬼迷惑凡人，接着看。”韩云生解释。

刚说完，那鬼面便从身后抽出一把利刃，双手紧握着，就要狠狠地刺下去。鼓声更加急促，这一幕看的人几欲窒息。

突然，鼓声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沉重的，间隔里伴着鼓槌自身敲击的节奏。手持长矛的人自人群中悠然走出，每走一步，长矛便重击一次地面，一同的还有沉闷的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天神应人们的祈求，随着天雷下凡，驱逐恶鬼。”韩云生又解释道。

恶鬼痛苦的抱着头，随着天神越接近，他越痛苦，直至跪倒在地。附着于脸上的鬼面突然开裂，露出了隐藏的面容。

那是一张人面，比在场的任何人面都要精致，漂亮的多。人面缓缓起身，对着天神起舞，婀娜的舞姿展现出了另一种美――带着虔诚，又有一丝诱惑。

“所谓恶鬼只是神的奴仆，其名为‘贪婪’，诱惑人时它如娇媚的女子，而收取报酬时就是嗜血的恶鬼。”

“所以说，这是神对凡人的考验？”

“对。我想你也知道了，纪城的集会其实就是一场大贸易，这场舞蹈是第一任城主特意请名家编排的，意在告诫商者不可过于贪婪。”

刘晟说道：“我看用处不大。”

“是啊。”韩云生答道：“金钱永远是那么诱人，从商者又有几人会真正的适可而止呢。”

鼓声骤停，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笛声，人面除去面具，剥去彩衣，露出了原本藏于底下的轻纱舞服，伴着笛声翩翩起舞。随着几声爆响，绚烂的丽花绽放于天空。

“等这舞蹈一结束，集会就算正式开始了。”

刘晟喝着酒，静静地欣赏着这最后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