洂清浅漠然的看着眼前的镜子,镜子里的她,清秀绝俗,肤若凝脂,略微短圆的凤眼黑白分明,眼尾微挑,容色照人。
每天,柏行简都要亲自给她梳妆打理,不让任何人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就如同,她是他的最喜爱的娃娃,只能放在橱窗里展览一般。
然而,今日,
柏行简正欣赏着自己劳动成果时,房间内突然进来了六个男人。第一眼看去,六人轮廓俊朗有型,身型挺拔,各有特色。
细看便会发现,皆是与之前记忆碎片里的柏行简眉目上有几分相似之处,且都有一双眼尾飞扬的瑞凤眼。
“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墒?”她的声音漠然却带着一份不安。
柏行简看见她的眼神停留在了自己的面上,带着极其微末的厌与憎,但更多的仍然是冷漠。
即便如此,他仍然雀跃不已,
那双本不聚焦在他身上的眼睛终于看向了自己。
“这个身体差不多承受不住了,需要换一个。”柏行简俯身,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他们都愿意?”不可置信的语气。
“呵~姐姐~我能实现愿望啊。而且,有谁会不愿意用小小的代价换取难以实现的愿望呢?”柏行简调皮的眨了眨眼,那模样就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快走!实现愿望的代价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洂清浅着急的对着那群人说道。
六个人听完表情不一,有的显出疑惑,有的露出嘲笑,有的眼神不善,只有一个蓝色短发的男人想要逃走。
“你想走?”柏行简对着想要逃走的那个男人边笑边问到。
“是,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那人反问。
“我们玩个游戏,就可以呢。”
“什么…游戏。”
柏行简从洂清浅头上取下一支点翠镶翠珊瑚飞鸟纹簪,手轻轻一捏,将簪尾折断,只留下飞鸟摊在手心。
“很简单,猜这个东西,在哪只手上。只不过,你猜对了,能走,猜错了,可以指定一个人代你去死。”
“什么?这种条件不公平!”
“这人还能杀了我们?”
“他可是墒啊!”
其他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好,快开始。”蓝色短发男人松了口气,急忙答应。
“好什么好,猜错了死的也不会是你。”有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忽然大声训斥。
然而更多的人则是闭口不谈,只是不满的看着蓝色短发男人,心里盘算着若是真的输了,至少不会让没开口顶撞的自己去死。
还好有个傻子出了头,他们都非常庆幸。
“开始吧。”那人不理会,死哪一个都不重要,只要不是他自己。
柏行简歪头笑了,反手将簪子剩余的部分拿在手里,丝毫没有掩饰。
“你怎么!\你这是给他杀人的机会!”六个人中有两人惊呼起来,包括刚刚呛声的男人。
那个体格健壮的人啐了一口,直接说道,“既然如此,先让他死了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说罢,立即朝蓝色短发的身上招呼过去。蓝发男人瞬间就开始反抗,然而其他的人似乎是受到了鼓舞一般的也加入进来。
只有一个稍显瘦弱的棕发男人站在旁边没有动作,满脸惊恐的看着他们拼命的殴打着要走的那人。
“够了!!他会死的!”洂清浅几欲上前阻拦,却被柏行简从身后环抱住了,那感觉就如同一条缠上来的蛇。
“姐姐,你若是碰了他们,我就会直接砍掉哦。”他温软的说着,却掷地有声,手臂也慢慢的圈紧了一些。
洂清浅放弃了,她知道柏行简说到做到。
“你们不要打了行不行?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吗?”她大声吼道。
然而那几人如今根本听不进去,他们正沉浸于亢奋的状态,并且觉得自己的命又掌握回了自己手中。
直到,被殴打的那人没了生气。
施行暴力的四个男人停下后,转而看向了洂清浅。
开头暴戾的那人狞笑了一下,说道:“不如把他们两人也解决了,毕竟他们看见了。你们说呢?”
参与的人都点了点头,然而一直在旁边观看的那个棕发男人却默默的在往外移动。
“结成群的人总是容易如此轻易的为劣性寻找理由呢。”
柏行简低笑了一声,附在洂清浅耳边说道:“看,这就是姐姐想要拯救的那些普通人,都过了千年了,他们还是如此不长进,甚至于更加的残忍。”
“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然而他们占了大多数,你心里知道的。”柏行简轻轻的述说着。
“他们还聊上了,哈哈,我看你姐姐倒是秀色可餐,你死后不用担心没有姐夫了。”
柏行简挑了挑眉稍看向了说话的男人,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是什么给了你们勇气觉得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墒……洂清浅默默腹诽。
她闭上了眼睛,脸上划过一丝不忍,立即开口说道:“墒,放他们走吧。”
“好吧,既然姐姐求我了,我自是会答应的。只是…”
话没说完,柏行简瞬间消失在原地,咚的一声巨响炸开。刚叫嚣的那人已被击到墙壁上,墙以那人为中心朝四周裂开,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这时众人才看清柏行简正一手掐在那人脖子上,将他提起按压在墙壁里。
“但是呐,你居然用肮脏的眼睛觊觎我的东西!”柏行简虽然在笑,但仍让周围的人觉得他已然满身怒气。
手指用力,那人连呼嚎一声都来不及,脑袋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夺拉了下来。骨头全碎掉了,只剩下皮肤连接着脑袋,连血液都没有一滴。
“真脏。”他满脸嫌弃的将手拿开,用牙齿咬住手套脱掉,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
仿佛那人掉落在地上与他毫无关联。
众人这才从巨大的惊恐中醒来,拼命的往门外逃去,不一会儿全都不见了。
柏行简转身的瞬间,浑身又变回了温和的模样,他对着洂清浅软软的笑着,只差把纯良无害写在脸上。
“姐姐,我去沐浴回来后就帮你换个干净房间,等我哦~”
洂清浅皱眉没有回答,她听见了院子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啊,我答应过姐姐了,让他们跑掉的,可是,家仆怎么处理,我是没有办法的呢~”
洂清浅看着他,眼里裹挟着复杂的情绪,这反而让柏行简的心情更为愉悦。
那双眼里,终究被其他的感情替代了冷漠,这让他心潮澎湃,仿佛撬开了她松动的情绪,就能使她敞开渴望与求索的怀抱。
此刻的他只有莫大的成就与快意充斥着胸腔,只有汹涌的渴求与温暖占据着视线。
“墒…”没等洂清浅说完,柏行简忽然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说到:
“姐姐还是没有记起我的名字吗?”
那声音清朗且平静,却生生让人觉得似是有黑夜被带进了房间,眼前的光芒即将被侵占殆尽。
“…!”她呼吸渐促,不去答话,以免在他面前露出能让他甘之如饴的情绪。
然而柏行简却再次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肆意,幽暗深沉,如同无星无月的夜晚。
“不要怕,姐姐,记得,乖乖等我哦。”
“乖乖等…”
“等…”
声音越来越模糊,忽然,那个声音变得熟悉且令人怀念。
“我在等你,清浅…你会来找我吗?”低沉且如松柏木质一般澈洌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萦绕在耳边。
洂清浅仔细望过去,却只看见一高大的黑紫色背影隐隐灼灼站的在不远处,如海上雾气氤氲,看不真切。
“羲…辞…?”声音里带着巨大的疑惑以及期待。
随着她的呼唤,那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垂至腰间,一根蓝楹花色泽的短绳松松的系在发尾。
“你来了…?”洂清浅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眉目替山河,余生未肯脱…”
那声音轻柔在耳边诉说,珠玉落盘一般击打在心尖,她心潮澎湃的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终于,他转过了身子。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霎那,那男人整个分崩离析,如炸裂的玻璃,碎裂而后散落在地上,融进了地里。
他还会…出现在我的明天里吗?
洂清浅猛然惊醒。
大口的喘着气。
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震破了耳膜。
“哦?姐姐醒了啊?”
随着悦耳且清朗的声音响起,她看见了一具挺拔的身躯站立了起来,身上立即被覆着住一片阴影。
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半隐在黑暗中的轮廓,线条流畅而富有爆发力。
“墒……”洂清浅的声音有些哑然,带着沉睡过后的低沉感。
柏行简将身子探到近处,那双狭长上挑的瑞凤眼和飞至太阳穴的卧蚕眉,使他那份凌厉消减了一些,平添了几分妩媚。
“这身体,依旧是你喜欢挑选的类型啊。”洂清浅看了他一眼,语调如同梦中一样冷淡。
“嗯~这个是不是很像我呢?可惜,嘴巴和瞳孔不太一样,不过,我也很满意啦~”柏行简笑了笑,递过来一串处理好的烤肉。
“吃吧~我刚弄回来的。”
洂清浅接了过来,却只是拿在手上看了看,问到:“哪来的?”
“喏,尸体还在那边呢。”柏行简扬了扬头示意,模样慵懒的像一只在享受的猫。
她朝所指的方向看去,目之所及林子皆被削平,一头巨兽歪倒在空地上。
认不出来那是什么,也不需要认,这样变异的巨兽如今随处可见。
自那次大战后,已经过了多久呢?
她将食物递给了柏行简,说到:“你吃吧,我…还想睡…”
“是么。”柏行简接过食物将其放在了一片半人长的叶片上,靠着她身边坐下。
“姐姐,刚才梦见我了吧?”他温和地笑着,无害而纯良。
“嗯……一些以前的事情。”
“还有他,是吗?”
洂清浅一愣,寒意袭上了背脊。
“姐姐恐怕忘了,现在的我,虽然另找了一具容器,但还是可以感受到你的呢?谁让我们…密不可分呢?”
“我们如今相处的也很好。”她语调平淡的说着。
“远远不够!”柏行简忽然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脸几乎贴上了她的鼻尖。
“我的名字,今日可记起了?”他的笑容渐渐开始扭曲,眼神炙热且充满了侵略感。
“柏行简,我已与你身在异世,且努力寻找回家的路,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她看着眼前那张放大的脸,眉头轻轻簇了起来。
柏行简的呼吸渐渐平稳,他松开了手,又变回了那软糯而慵懒的语调。
“原来记起来了啊……我想听你叫我原本的名字。”
“叫习惯了,有时无法改口。”
“自从姐姐的能力恢复了一些后,脾气可变坏了许多呢?能与身处这个维度世界里的我抗衡是这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洂清浅笑了,眼角眉梢带了些许魅惑,她用手指轻轻地划了一下柏行简的脖子,说到:“我不喜欢被人欺负,这不是,你希望我变回去的样子吗?”
柏行简将她的手抓住,按在了自己的脸颊边,他萋眯着眼,缓慢而轻柔的蹭着,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眷念。
“是啊……清浅…我想念旧时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但是,现在也让我感到愉悦。”
“那时的我也叫清浅吗?”
“嗯~银河一般壮阔而瑰丽的名字,这也是,我眼中的你。”
“是么。”洂清浅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并不是,我曾十分厌恶这个名字,因为…那个我最在乎的人…
“清浅…不要想着离开我了……好吗?”
柏行简的眼里几乎没了光亮,浓稠的颜色里只充斥着占有与疯狂。
“你知道的,这取决于你的表现。”
洂清浅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似是隔离了现世,回到了记忆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