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慢悠悠骑车来到内德面前，表情严肃。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内德·巴特尔笑得有点勉强，“昨晚做噩梦了，虽然睡眠时间应该是足够的，但我早餐喝了三杯咖啡，还是无精打采。”

“咖啡生效是需要时间的，等你到了学校，应该就没问题了。”艾伦打量着内德，他的脸色确实不好，苍白得仿佛墙面粉刷一般，还有漆黑得眼圈和严重得眼袋，明明前一晚还完全不存在。

也不知这家伙究竟怎么搞的，艾伦隐晦地撇了撇詹妮弗的大长腿，心里有了答案：“咱们赶紧走吧，说好要提前到校，把所有新生都给瞧个遍呢。”

“啊……但愿吧，反正我现在是想睡觉。”内德张着哈欠，“不过今晚台风要是真刮起来的话，就算老妈肯定把门窗给加固了，估计我也得塞耳塞才能睡着了。”

詹妮弗回头望向巴特尔家二楼窗户。

莉娅叹了口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次新奥尔良遭灾，还要追溯到2003年的卡特里娜飓风。就是因为那场灾难，咱们不但失去了将近两千条人命，更让整个城市掀起了外迁的潮流。艾伦，你说要是这场飓风再造成类似的灾难，大家还会继续背井离乡吗？”

“你想多了，莉娅。”

艾伦走下车子，回身安慰道：“当年的外迁潮流，一方面是飓风摧毁了大家的家园，所以很多人索性直接搬到其他地方居住了。一方面是州府失职，把原本用于重建家园的款项，一直拖到2010年才全部落实，耽误了事。人祸不是天灾，已经发生过一次的事了，大家肯定会避免啦。”

“有这回事吗？”

然而出乎意料，莉娅同样走下了车子，表情凝重而诧异：“我是在说丧尸的问题啊。”

艾伦以为自己听错了。

“丧尸？”

“对啊，丧尸。虽然普通民众鲜有耳闻，但我不是和圣·基里尔主教很熟悉嘛。人们都以为是飓风造成了两千人的伤亡，但既然有神父坐镇，他们又怎会任由飓风造成那么大的灾害呢？”

莉娅深深地看着艾伦：“还不是邪恶力量暗中作祟，把很多平民活生生转化成了丧尸？”

气氛有些沉闷，尤其睡眠不足的内德，更显得神色萎靡了。见到无人开口，莉娅笑道：“算了算了，都快一个世纪前的往事了，何况本来也没多少人知道，聊这个做什么。大家都赶紧准备上学吧！”

艾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莉娅已经骑回到自行车上催促出发了，他到底没能张开嘴。

……

“内德，亲爱的，你还好吧？要不你今天干脆请个假，在家休息？”

“没事儿，詹妮弗，就是做噩梦而已……”

内德·巴特尔安慰着女友，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詹妮弗见状，便也不再说什么，耸了耸肩，上了另一条自行车。

一缕发丝粗细的黑线，自内德的耳根起，顺着脖颈没入衣领当中，转瞬间消隐无踪。

……

卡文顿高中地处森林边缘，历史悠久，风格古朴，占地广袤，设施优良，包揽了小镇所有九到十二年级的学生们，总计四百有余。

当艾伦骑车抵达校门口时，宽敞的草坪上，少年男女或坐或立，轻笑闲谈，早早到校的人着实不少。但他们基本都离楼门口台阶远远的，那里属于本·卡特的旋涡俱乐部成员，以及“维多利亚女王”的姐妹会，其他闲人勿近，否则后果自负。

神秘瀑布镇三大家族里，属史密斯家最为低调，鲜少参与小镇事务。

尤其早在10年前，约翰和简·史密斯夫妇就已经去世了。艾伦不愿独自居住在山顶上的宅邸中，作为家族遗孤也实在年轻。平日里，小镇实质上的把持者，就是另外两个家族。

艾伦远远看着那些小势力团体，本·卡特正坐在台阶旁叼着烟卷，红色鸡冠头颇有些乡村非主流范儿。

“莉娅，你刚才路上说，当年卡特里娜飓风来袭，就是卡特家族把那几位神父请来的？”

莉娅在副驾驶上喝着矿泉水：“八十多年前的事了，有传闻称，当年的卡特族长和教会关系极好，甚至还有修习过神术。但这也就是传闻罢了，普通人哪有机会看到什么施术场面，哪怕在咱们这个小圈子里，他们也不断否认这一点。”

“像这样的秘密，咱们小镇知道的人也不多吧？”

“三大家族，以及部分关系好的高层，比如警局势力，总共不超过三十个人吧。”莉娅说到此处，拍了拍艾伦大腿，“好啦艾伦，提问时间到此为止，你还真想让我提前进入上学状态啊？”

哪有的事，艾伦只是忍不住好奇罢了。

尤其今天天气实在糟糕，令人心情烦躁，胡思乱想。昨夜暴雨湍急，街道上洒满了落叶，时值清晨，天空仍旧一片昏暗，气压低迷，空气潮湿，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对。

无声无息地，艾伦抬手扣上自己的左胸。

并不是低迷的气压令他感到憋闷。艾伦甚至怀疑，就算自己忽然跳进了马里亚纳海沟中，那里的压力也断不会让他感到憋闷，哪怕只是憋闷。

然而如此，自今早吃完早餐后，他便一直感到胸口一阵憋闷，似乎是别有一股压力在刺激着他。艾伦企图展开调查，但根本无从下手，何况他还要一直应对和女友的互动，精力着实有限。

关键问题是，随着时间推移，这股诡异的压力，似乎更加严重了。

仿佛有什么存在正缓缓逼近。

而他对答案似乎很是清楚……

……

几分钟后，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抵达校园，内德·巴特尔和女友詹妮弗·肯伦斯下车，同艾伦及莉娅在草坪上回合，朝教学楼门口散步而去。

现在离第一节课开始还早得很，但校园里人数人却着实不菲。这并不奇怪，新学年第一天，除了许久外，很多老鸟都喜欢早早到校，围观、认识和戏弄新生们。

“其实，这习俗放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咱神秘瀑布全镇也就八千出头，谁不认识谁呀。”

内德拍上艾伦的肩膀道：“今年升上九年级的，像咱们橡树街的比利·王，槐树街的奥斯卡·琼斯，怀特纳大街的艾米丽·海恩斯，如果光算镇里这些人，根本没什么可期待的。”

的确如此，艾伦点头赞同。比不得沿海城市移民众多，内陆小镇的居民几乎都是土生土长、世代沿袭，很多大家族历史悠久，甚至能追溯到百年之前。在小镇里生活，再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被记住，家家户户知根知底，根本没什么新鲜感可言。

“所以呀，咱们赶紧好好瞧瞧，到底会不会有啥新人。”

内德开心地搂上艾伦脖子：“我和詹妮弗刚才还在聊这事，这两年小镇刚兴起扩建计划，每年起码也能有三五个外地新生吧？”

莉娅挽着艾伦，嫌弃地啧了一声：“关乎全镇未来三十年的发展规划，就是用来给你们几个混小子搜罗马仔的？我还忘记说了呢，内德，你昨晚……”

时间宽裕，艾伦任由朋友闲聊，站在他们旁边，认真打量周围环境。

2092世界杯的宣传牌堆在墙角，推特上更新着中日驻火星宇航员的最新进展报告，与此同时，很多学生们都还在用着苹果手机，雪佛兰轿车也仍是熟悉的款式。更还有个学生，他将手提式录音机带到了学校，现在正跟死党们摇头晃脑听着迪斯科。

“甚至还有些复古吗？”

艾伦寻思着。看到两个女孩聊起女生话题，他紧了紧衣领，欣赏着校啦啦队长古铜色的长腿，随后看向维多利亚风格的教学楼，然后朝天边望了过去。

古德里安飓风于东南海岸登陆。此时望向东方，阴云尽头处，新奥尔良城区的方向，已经被完全的乌云笼罩。乌云滚滚，正缓缓朝着神秘瀑布镇袭来，更有阵阵寒风吹拂，刮得树枝摇曳不休。

“嘿，哥们，你看今早新闻了吗？”

“伙计，放学后想去哪玩？我新买了一套XBOX，要不要一起试试？”

“安格斯神父最近……”

奇妙的感觉。艾伦静静地站着，没有刻意偷听，但周围人的闲聊却总能清楚地传入耳中。他找了个感兴趣的话题，把注意力集中过去，两个少年兴致勃勃的对话就全都落入耳中了。

“你应该操作吉尔爬上竖井，暴君会卡在那里，这是卡普空的一个隐藏漏洞！”

“但我每次还没等跑到竖井前，就已经被爬行者……”

心悸感依然存在。

望着满天的乌云，看着寒风吹拂树梢，带起女学生们的长发，艾伦偷听着两个男生的闲聊，隐隐感到心慌在加剧。

“简直不可思议，这可是整个路州都好久没发生过的事了啊！”

与此同时，詹妮弗正不停喊着：“枪杀案，十多人死亡，就算在纽约、洛杉矶都未必能经常碰着吧？你们都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大难不死的男孩啊，还不快过来跟他合个影？”

“根本没人理你，詹妮弗。”莉娅不满地抱着胳膊，“艾伦，看什么呢？”

“昨天晚上没睡好的，似乎不只是内德啊。”

艾伦抬手指向不远处：“你们看，那是怎么回事？”

一个同样棕色短发的男生正坐在花坛旁，精神萎靡，旁边蹲着一名戴着红色圆框眼睛、扎着马尾辫的金发女孩，正明显在照顾他。

“齐普！”

詹妮弗抢在艾伦之前喊道：“死气沉沉的干什么，嗨起来啊！”

“詹妮弗！”金色马尾辫女孩抬起头来，惊喜地喊道，“好久不见啦！还有内德、艾伦和莉娅……你们快过来一下。”她的语调马上又降低了，“齐普这里有情况。”

莉娅抢先了艾伦一步，没听清艾伦在嘀咕什么“六个人”之类的词：“他怎么了？”

齐普·德弗的脸色苍白的可怕，看到一口气四个人朝他走来，更吓了一哆嗦。

“你男朋友这是怎么了？”艾伦看向妮迪·塞弗里德，“他跟你说了吗？”

“没有……齐普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妮迪扶了扶眼镜框，看到詹妮弗弯腰问询自己男友，叹气道，“好吧，也不是完全说不出来，毕竟我已经知道他昨晚淋雨了。齐普现在就是……不愿意讲话。”

这可就真叫人难以理解了，艾伦蹲下来，轻轻拍怕好友的肩膀：“齐普，感冒了？”

一丝精神力悄然外放，艾伦确实能感觉到，齐普·德弗有些发烧，精神状态更糟糕得很。于是他尝试着朝齐普释放一点温性的能量，仿佛内力一样，缓缓沁入他的身体。

“艾伦……”齐普的眼神顿时唤回了许多光彩，“你肯定无法相信我昨晚经历了什么。”

不，我相信，就算你说自己是外星人我也相信。

不过艾伦不打算抬杠：“呃……那你就说说看？”

齐普愣了一下，沉默了些许，这才闷闷说道：“我怀疑我梦游了。”

众人面面相觑，内德使劲眨了眨眼睛，肥嘟嘟的脸上写满了困惑：“然后你就抑郁了？”

“你才抑郁呢！”妮迪为男友打抱不平，“你和詹妮弗一起抑郁！”

“妮迪……嗯，总之就是怀疑自己见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到底是艾伦暗地里的帮助起到作用，齐普精神明显好多了，站了起来，勉强一笑：“关键是我真的淋雨了。回过神时，我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卧室里，浑身湿透……要知道，我昨晚做的梦里，就在下雨！”

“那的确会有点吓人。”艾伦表示理解，“走吧，都别在外面待着了，再过半小时就该上课了。对了内德，咱们都都忘了数数了，你注没注意到今天都有多少……”

“新生是吧。”

内德指向校园门口：“似乎来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