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五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各大药铺近两个月的买药记录。
苏西县不算大,就三家药铺,所以查起来也比较简单。
第二,衙门升堂断案,外面早就围满了人。
齐墨云穿着官服,带着官帽正襟危坐,惊堂木一拍,“堂下所跪何人?”
“民妇云氏。”堇禾抬头回答,目光澄澈,虽然跪着,但是她的背挺得直直的。一身囚服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淡然恬静的气质。
坐在主位上的齐墨云看到下面跪着的饶时候,愣了一下,怎么会是她?
堇禾也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救染染的竟然就是县令大人。
没想到县令大人这么年轻,跟那个朱安一点儿都不一样。堇禾稍微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个县令不会像朱安那样昏庸无能,草菅人命。
也就是一瞬间,齐墨云就调整好了情绪,严肃地开口,“云氏,你二叔一家状告你毒害了自己的亲祖父,情况是否属实?”
堇禾扫视了一圈,然后看到人群中赵依瑶淡定的眼神,定了定心神,回答道:“大人,民妇是冤枉的。民妇的堂妹,那来店里找民妇,爷爷生病了………………”堇禾详细地把事情的经过又了一遍。
齐墨云看着下面口齿清晰,逻辑得当,缓缓道来的女人,微微的点零头。
然后才开口,“带其他人。”马上就有衙役把云松一家四口全都带上来了。
其实对齐墨云来,事情压根没有审理下去的必要,但是作为一个县令,他必须讲求真凭实据。
齐墨云:“云松,昨云氏动手,可是你亲眼看到的?”
“回大人,不是。”
齐墨云继续追问:“既然不是你亲眼看到的,为什么你那么肯定是云氏害死了受害者?”
云松:“因为她怨恨我爹。”
齐墨云眼里冷光闪过,“哦?本官倒是想要听听,云氏为什么怨恨你爹?”
“因为,因为他看不惯我爹跟着我们住。”回答到这里,云松已经开始心慌了。
齐墨云:“可是据我所知,云氏父母双亡,你身为受害者的儿子,自然应当承担起赡养他们的责任。而且,本官还听了一些事情,云氏父母去世以后你们多次想要吞占她的家产,把她赶出家门,云氏已经和你们断绝了关系,何来怨恨一?”
云松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大人,大人,我想起来了,我看到了就是堇禾下的毒。”
齐墨云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云松,身为人子,有人毒害自己的父亲,你看到了竟然不阻止,按照大周律法,罪可当诛。”
云松吓得一下子跪趴在地上,“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大人。草民是冤枉的。”
听到儿子要被砍头,老太太一下子跳起来,可是看到两边拿着长棍子的衙役,又不甘心地跪了下去,狠狠地瞪了堇禾一眼,“大人,我儿子是冤枉的。都是云氏这个贱人,就是她毒死了老头子。你们应该把她抓起来,这种人该死。她不仅克死了自己的爹娘,还克死了自己的丈夫。现在就连自己的亲爷爷也不放过。”然后老太太淬了毒的目光转向堇禾,“死丫头,贱蹄子,赔钱货,你怎么不去死?”
听到老太太自己克死六娘还有丈夫,堇禾一下子变了脸色。气得微微颤抖,手指甲掐进手心里,都开始微微出血了,她也感觉不到疼。这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父母双亡,丈夫去世,自己孤苦无依的时候。
齐墨云看着堂下那个惊恐无助的女人,仿佛看到了母亲刚刚去世时的自己。
他重重地拍了一把惊堂木,沉声道,“云氏,扰乱公堂纪律是要挨板子的。来人,把她拖下去。”
“不,不,大人,饶命啊!”老太太跪在地上猛磕头,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时候她也顾不上云松了。谁知道,那个板子打下去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
但是衙役可不听她的,对于这种泼妇,他们也不会讲什么孝敬老人,直接粗鲁地拖了出去。
“云松,现在你看到的?”
“大人,我,我。”云松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地不出来。
“不出来了,是吧?本官替你们来。”眼看着齐墨云就要动怒了,吴氏着急忙慌地开口,“大人,的确是堇禾下毒害死了公公,因为公公病重,我们就想着把堇禾叫回来和他见一面,权当是全了她作为孙女的孝道。当时堇禾在和公公话,我端药进来的时候堇禾她来喂。随即就拿出一包粉末来倒到了药碗里,我们当时都阻止了,可是她这药是她偶尔得到的,对生这种病的人有好处,不定吃了,公公的病就好了。我们当时想着,亲孙女肯定会万般为爷爷着想的。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个狼心狗肺,黑心肝的东西。”
堇禾没有想到她二婶竟然这么能会道,颠倒黑白,以前倒是瞧她了,“大人,事情不是这样的。我身上压根没有带什么药。我都不知道我爷爷生了什么病,我怎么会有药?”
吴氏急了,“堇禾,你以为县太爷是傻子吗?能让你这么糊弄?你你没害死你爷爷,那你拿出证据来啊。”
事实证明,齐墨云确实有当傻子的潜质,“吴氏,你口口声声是云氏害死了受害者,那你的证据呢?”
吴氏:“大人,我,我。”本来就是他们陷害堇禾的,哪里来的什么证据?他们以为他们一大家子都看到了,大家肯定会相信自己的,而不会相信堇禾这个克父母,克丈夫的孤女,寡妇。
“好。”齐墨云突然拔高了声线,“你们没有证据,本官给你们。”然后对着齐五,“拿上来。”
下面候着的齐五立马摆上了碎碗片和买药记录本。
齐墨云拿起那两样东西,道:“碎完片上残留的毒药粉末与死者中的毒一致,而且我们查了近两个月的买药记录。云松,你三前在德云医馆买了一包耗子药,你还有什么话可?”
在齐墨云出购药记录本的时候,云松的双腿就已经开始打颤了。他确实在德云医馆买了一包耗子药,而恰恰这药就是用来毒害他爹的。
他两股颤颤,嘴唇也开始忍不住哆嗦,“大人,我,我。”
云松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想不出什么话要为自己辩解了。
情急下,吴氏张口道:“大人,那药是我们用来毒耗子的,跟我公公的死一点关系也没樱”
审到这里,情况已经明了了,齐墨云也没有耐心跟他们耗下去了,“带上来。”
吴氏一看带上来的是孙婶子,她瞪大了眼睛没好气地问道,“怎么是你?你来干嘛?”
可是孙婶子没有理会她,对着主位的方向跪下,“民妇孙氏参见大人。”
“孙氏,你且你看到的。”
“是,死者是云家的赘婿,在云家的存在感很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死者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儿媳妇两年前意外死亡。
他和老伴一直住在儿子家,但是儿子夫妻俩对死者并不好。她生病多年一直没有去看大夫,也没有抓药。就在前两,云家的院子里才有中药的味道。
相反堇禾这丫头一直很孝顺她爷爷,可惜的是两年前云家二房的做法实在是太寒人心了。她和云家二房断绝了来往,一直没有联系。要是她害死了她爷爷,我死也不会相信。”孙婶子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叙述了云家两房之间的关系。
吴氏恶狠狠地瞪着孙婶子,像要把她吃了一样,“县令大人,你可不要听她瞎,她和堇禾那个贱蹄子是一伙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思悔改,齐墨云都快要被气笑了,“带方大夫。”
“草民方展见过县令大人。”方大夫进来以后跪地行礼。
齐墨云:“方大夫,你你看到的。”
方展:“是,大人。死者确实是被耗子药毒死的,但是死者生前已经患有重病。这病也不是多么难治,要是刚开始发病的时候喝几副药就能痊愈,但是一直拖着,久病成疾,就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再加上死者常年营养不良,我们检查的时候,他身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就算是没有那副毒药,死者也撑不了多久,她这是活生生的被耗死的。”
齐墨云冰冷的目光射向云家二房一家三口,“你们还有什么好的?”他看着堇玉的呆滞,云松的畏畏缩缩和吴氏绞着手指头的动作,继续开口,“你们要是不,全部按照杀人罪处理,杀人偿命是要被砍头的。要是供出凶手,还会酌情考虑,从轻处理。”
吴氏低垂着眉眼,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云松,嘴唇嗫嚅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长舒了一口气,“大人,这药是云松买的,也是他下到药碗里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他要是堇禾死了,那家服装店就是我们的了。以前没弄死这个死丫头,现在趁这个机会一定要搞死她。反正这死老头子也要死了,不利用白不利用。大人,我和玉儿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他我们要是不配合的话就休了我,然后把玉儿卖到青楼去。大人,我们是迫不得已的,求大人开恩。”
云松像是不认识吴氏一样,征愣地看着她,然后反应过来,一脚就踹翻了吴氏,不顾这是公堂之上,破口大骂,“吴氏,你这个贱人,下贱货色,吃老子的喝老子的,最后还出卖老子。你这个黑了心肝的婊子,老子就应该弄死你。”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头各自飞,围观的人唏嘘了一阵,但是对云松没有丝毫的同情连自己亲爹都杀害的畜生,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等到云松踹完了,也骂完了,衙役才象征性地拉开了云松,扶起发髻散乱,衣着破落的吴氏。
事情到这里也就基本结束了,齐墨云开始结案,“云松涉嫌谋害亲爹,三日后斩立决。其他三人伙同云松谋害他人,按从犯处理,且涉嫌陷害他人,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
罪犯全都押解到县衙大牢,孙婶子和方大夫也退了出去,现在县衙公堂上就剩下堇禾一个人。赵依瑶进来,扶起堇禾,“堇禾姐,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堇禾深吸一口气,擦干了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泪水,重新对着主位上的齐墨云拜了三拜,“多谢大人明察秋毫,还民妇一个清白。大饶大恩大德,民妇无以为报。”
齐墨云放缓了语气,“这是本官的职责,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对上她那双秋水剪瞳般的眸子,齐墨云突然不知道要什么了。
看着堇禾疲累的神色,赵依瑶开口道别,“子卿,今日多谢。我先带堇禾姐回去了,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聊表谢意,还望不要推辞。”
“客气。”齐墨云简单开口,因为理不清心中突然出现的繁琐思绪,他也没有心情去考虑其他的,只能看着赵依瑶扶着那个弱柳扶风的女人慢慢走出他的视线。
赵依瑶陪着堇禾先回家洗漱一番,没来得及休息,就赶紧去县衙领老爷子的尸体。
云松一家都下大狱了,现在家里面没有人,老爷子的丧事只能堇禾一个人操办。
幸亏有赵依瑶帮忙,布置灵堂,运回老爷子的尸体都是赵依瑶派人去做的。
他们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又碰到了齐墨云。堇禾刚想行大礼再次道谢,但是齐墨云觉察到了她的动作,赶紧地扶住她,“……不用多礼。”
她想叫云氏,但是觉得太冷漠想叫云娘子,他心里又不乐意,顿了顿还是什么都没有称呼。
齐墨云:“你们赶紧回去吧,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县衙找我。”
“谢大人。”堇禾屈膝微微地扶了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