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阳侯夫人林氏过世后,武阳侯便在三清山山腰间特地辟出了一块空地,建了一座庙曰三清庙。林氏的墓碑便被立在了庙堂后面,希望能得到佛祖庇佑。
十几年间庙堂里香火旺盛,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家眷也常来此处祈愿,几年前云游路过此处的高僧更是说此地乃是灵气汇聚之处,自此之后庙中香火更盛,连城外的人都有不少慕名前来。
弘和二年九月初九
城郊三清山上。
良修珏带着良修瑶去到三清庙拜别母亲。
墓前,良修珏遣散了下人们,只余下兄妹二人。
良修瑶蹲下身,轻轻抚上了墓碑上的碑文“武阳侯夫人林氏之墓”,默然不语。
良修瑶对母亲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林氏是在良修瑶出生那天,正逢中秋之日,难产而死的,因此侯府这十几年来从未庆祝过良修瑶的生辰。
良修珏也在良修瑶身后蹲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温度,良修瑶并没有回头。
“你从来没有怪过我吗?”
“瑶儿,你不要自责,母亲的死不是你的错。”
“可当年爹爹几年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也从来没有抱过我呀。”良修瑶忍不住哽咽道。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父亲最疼爱的人就是你了。”良修珏手足无措地宽慰着妹妹。
良修瑶摇头苦笑,抬手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水,轻声问了一声:“有酒吗哥哥?”
良修珏微怔了一下,忙递上了手边的一壶醉仙人。
良修瑶接过酒,先在母亲碑前洒了一些,喃喃低语:“阿娘,这一杯酒女儿敬上。”言罢,她仰头把酒壶递到嘴边顾自喝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
良修珏欲伸手阻拦,只听良修瑶言道:“兄长,我没事,我酒量如何你还不清楚吗,,军营里的那两年也不是白呆的,这一壶酒不妨事。”说完抬手拍掉了良修珏举起的手,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入喉中,一阵辛辣呛在嗓子里,良修瑶猛咳了两声,又被呛出几滴泪来。
良修珏也不再由着她任性,劈手夺过她手上的酒壶,顺势就要拽她起来。
“你不要管我了好吗?”
“良修瑶!不要闹了,你以为我不比你难过嘛,我就不该带你来这里!”良修珏忍不住对着良修瑶吼道。
良修瑶瞧着气头上的哥哥,低着头不再言语。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良修珏才缓了缓口气道:“好了,瑶儿,我知道你难过自责,这么些年你的生辰从来没有真正庆祝过,逝者已逝,生者为大,也是委屈你了。”
良修瑶定定地看着他,不发一言,一下冲进了兄长怀里,把头倚在良修珏的肩头无声的抽泣起来。
良修珏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怀中人的肩背,长叹了一口气。
……
昭和殿内。
只见一俊郎男子搁下手中朱笔,斜斜靠在了身后软榻上闭目小憩,微蹙的眉眼间都透出着疲惫。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南国当朝皇帝元烨。
“陛下,时候不早了,你用些晚膳就回宫歇着吧。”宫门被缓缓推开,皇帝身边侍奉的周公公带着几个端着清淡饭食的走到了皇帝近前,轻声劝着陛下。
“嗯?朕没什么胃口,东西就收了吧。”听见周公公的声音,元烨捏了捏鼻梁,并未起身,“周公公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去吧。”
“是。”一众宫人应声退了出去。
“陛下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周公公躬身恭敬地问道。
“没有什么要安排的,前朝那群老东西给朕选的皇后武阳侯府的女儿最近几日是要入宫了吗?”
“是的,陛下。入宫的日子定在了月中,入宫后会有掌事嬷嬷教导娘娘规矩,陛下与娘娘的大婚之日定在了十月初一,事事皆宜,百无禁忌,是数十年来难得的好日子。”周公公逐一回了话。
“嗯,朕没什么事了,你也退下吧。”
“是。”周公公依言退下。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合上,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座上之人睁开了阖着的双目,一双瑞凤眼应着烛光一扫倦怠,闪出一丝清明。
秋夜里天清气朗,月明星稀。一轮钩月透过窗子撒下一地的银辉。
元烨坐起身来,静静地看着窗外明月,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望着树上风筝急得直跳脚的模糊身影,想着嘴边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瑶瑶啊瑶瑶,我念着你好些年了……”清清淡淡的兀自低语,在这大殿里逡巡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窜出窗外,被风带走,不知是否能吹到心上人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