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将人送到坤宁殿前就停住,并不曾有想一同进去的打算,浅笑着柔声嘱咐两句之后便准备转身离开了。
“等下,你……”
良修瑶出声叫住了他。
“嗯?”
元烨闻声回头看他,目露疑惑。
我这是在干嘛呢?!
良修瑶反应过来及时住了口,只恨不得把自己这张嘴缝上才好。
已经准备离开的人冷不丁又被自己叫住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头皮胡诌了。
“那个我,我想……”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借口,一时语塞,直接卡住了。
“是想让我留下吗?”
看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元烨心下一动,随即有些玩味地调笑她。
“哪有!别忘了明早我要随你一同去慎刑司提审刘嬷嬷,陛下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闻言,良修瑶忍不住慌了一下,她欲盖弥彰地反驳他,言罢立马转身,“彭”地一声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殿门,将人隔在了外面。
元烨瞧着她不禁哑然失笑,方才脸上挂着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躲着他吗?
就算你是只刺猬又如何,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收起浑身尖刺的那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你可以卸下所有防备来拥抱我的。
他站在原地出神地注视着眼前紧闭的殿门,过了许久,他才拍了拍站得有些僵直的身子,缓缓转身离开。
凛冬的夜晚,呼出的每一口浊气都化成了袅袅白雾,缭绕于四周眼前,遮住了那人从眼底滚滚翻涌而出的失意,转瞬即逝。
殿门另一边的良修瑶此时恍然如脱力般地靠在门旁,拽着还盖在身上的外袍,淡淡的木质香味萦绕在鼻尖,清清淡淡的,和它主人的性子如出一辙。
她倚在门旁大口大口呼着气继而又吐出来,如此反复多遍,才稍稍感到好受一些。
直到听到门外脚步声逐渐走远,她才彻底长舒了一口气,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有些难以辨别的情绪混在一起,她懒得把这些东西一丝一缕分个明白,瞧个透彻。
她靠在门旁,阖上眼,便半分再不想动弹。
今夜真可谓如同历劫一般,折腾了这许久,令人只觉浑身疲惫。
迷迷糊糊间,良修瑶似乎又看见了一个人,同样一双瑞凤眼,盛着光,远远地冲着她跑过来,一张黑金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瞧不出他的相貌。
“我的大小姐最近又闯祸了吗?”
那人笑着开口,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脑袋。
这次良修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搁在往日,她绝不会如此老实的。
“是你吗?”
大滴大滴的泪珠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堪堪做了个口型。
没有人回答。
她望着那只手,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希冀着能再次感受到那熟悉的触感。
可还不等那只手落在自己脑袋上,眼前的一切瞬间如烟火炸开,星星点点四散开来。
“不要!”
良修瑶猛地睁开眼,双手下意识向前抓去,预料中的什么也没有。
她颓然地收回手,一时竟有些全无着落,一片茫然。
怎么忽然又想起他来了?
脸上还挂着些许已然干涸的泪痕,她此时也无心擦一擦。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绿萼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跑过来,便看到她两眼无神,眼中含泪地靠坐在门边,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忍不住义愤填膺。
良修瑶此刻却对她恍若未闻,毫无反应。
“小姐小姐!你可别吓我呀,我这就去叫太医。”
绿萼连唤了她几声全无反应,一下便慌了手脚,叫声中都带出了哭腔。
“我没事。”
关键时刻,良修瑶及时拉住了慌不择路准备出去叫太医的丫鬟,苍白着脸色,勉勉强强冲她挤出一丝笑意。
“我只是有些累了,在这坐一会你别担心,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良修瑶忍不住扯了扯已然呆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绿萼。
“好……好的。”
闻言,绿萼才蓦地一下惊醒了,结结巴巴地应着,手忙脚乱地将人拉了起来。
“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
绿萼将人扶到房中,上来就给自己灌了杯茶,抚了抚胸口,忍不住还有些惊魂未定地数落起她来。
良修瑶瞧着她,也不生气,反而颇有趣味地逗她,“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真像个老妈子。”
“小姐!你是不知道你刚刚是有多吓人,就坐在那里,无论我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奴婢差点以为小姐是犯了什么骇人的癔症了。”绿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回忆自己方才看到她的样子,最后还不忘替自己打抱不平一番,“奴婢如此担心你,小姐怎么能说我像个老妈子呢?”
她皱着眉,微噘着嘴,苦着一张脸,委屈巴巴的很呢。
瞧见她这个样子,良修瑶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逗你完呢,你怎么还当真了,傻不傻呀?”
“我才不傻呢。”
说着两人顿时笑闹作一团。
这还是自入宫以来的头一遭这般放肆。
绿萼看着她开怀大笑的样子,心下不由宽慰许多。
这两年多,她难得再见主子有这般真心实意的笑容了,其实方才那种情况以前也有过,只是时间长了便很少再有了。
她原本以为小姐终于走出来了,可没想到这刚入宫才数月的功夫竟又出现了这种情况,甚至比往日还要严重一些。
她想这偌大的皇宫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小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呢?
绿萼瞧着眼前人,逐渐和往日那个总是嬉嬉哈哈到处闯祸的人影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