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远离市中心的一个小村里，剪短了头发的吴菲趁着午后村里人不多的时候，走到村东头一处普通的农户门前，摘下遮阳镜，轻轻敲了敲门扉。

“谁呀？来啦！”

开门的是吴菲的母亲，一个地地道道地赌徒，瞥了一眼吴菲，阴着一张脸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呀，你老娘和姑娘都快饿死了，钱呢，有钱不？”

说着就往吴菲身上摸索，没搜到现金，就要抢吴菲的手机。

吴菲奋力反抗，不小心把妈妈推倒在地。

吴妈妈坐在地上，两腿劈叉，连骂带唱得：“哎呀我滴夫喂，你为何走滴那么早喂，留下我在这人间，无依无靠喂，我滴夫喂，你为何不把我带走唉，剩下我这个老婆子，老来难喂～”

吴菲见妈妈又是这一出，气得哭了起来。边哭边控诉自己的母亲：“有你这样做妈妈的吗？不到二十岁就把我嫁出去，就是为了填你那赌坑，我日子过得怎么样你从不过问，从来见到我就一句话‘拿钱来’！你但凡对我关心一点点，像个正常母亲那样，我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妈，你知道这些年你花着的那些钱是怎么挣来的吗？”

“我，我不管你那些，儿女孝敬亲妈天经地义，我生你养你，你就该管我！”吴妈妈越说越理直气壮，仿佛自己面前这个女儿就是个不管亲妈死活不孝顺亲妈的恶毒闺女。

“妈！～你生了我，但你没养我，你没好好教育我！我走到今天，是你逼的！”面对这样一个油盐不进还只认钱的亲妈，吴菲姐弟这辈子也算倒霉。

“哎呦我滴夫喂，你这个不孝女气死我喂，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她说我只生不养，没娘养哎，我滴夫哇，你快来把我带走吧，这样滴日子，一天我也过不下去呀哈……”吴妈妈正的是把农村旧时代老妇女那种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地有声有色，连哭带唱的本事，想必最有名的歌唱家、歌星都学不来。这本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

弟弟听见妈妈的声音，知道是姐姐回来了，带着孩子出来迎接姐姐。

“妈，你别坐地上了，我爸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再唱小心真把我爸招回来了！”

听到儿子这样说，吴妈妈心里还是毛毛的，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停止了哭唱，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一拍身后屁股上的泥土，口中振振有词。

见妈妈上屋里去了，弟弟伸手拉了拉吴菲：“姐，别哭了，咱妈就这样，哎～”

吴菲看到躲在弟弟身后的女儿，忙拭干泪水，伸手要抱女儿。

“来，到妈妈这儿来，妈妈抱抱！”吴菲伸出手去，手臂停留在半空。

女儿怯生生地看了看小舅，又看看吴菲，眼里噙着泪水，倔强地摇了摇头。

“舅舅！”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小舅舅的大腿丝毫不敢松开。

吴菲蹲在地上，望着女儿披散的头发，不知所措。

抬眼看向弟弟，却见弟弟神色里全是无可奈何：“咱妈吓唬丫头，说你要把她卖掉。”

吴菲看向女儿，女儿虽然抱着舅舅的腿不松开，可眼神还是偷偷看向自己妈妈的。

吴菲心中一阵难过，轻轻挪到女儿身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触碰到女儿的小手，小丫头这次并未躲开。

“丫丫，姥姥骗你的，妈妈永远不会丢下丫丫，丫丫是妈妈的好宝贝，妈妈怎么舍得把丫丫送给别人？”

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满含希冀又怯怯地目光，看看妈妈，又看向舅舅，显然小丫头此刻最信赖舅舅。

“妈妈？”小声试探着喊了一声。

吴菲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紧紧抱住女儿，深深懊悔自己这么多年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把孩子丢给稚嫩的弟弟，每次一走少则三五天，多则几个月。从前自己最憎恨母亲的不负责，可自己不也是一样对孩子不负责吗？

“姐，你别吓着丫丫！”

弟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对受惊的母女。

“小弟，姐姐用你的名字开了张银行卡，你千万别告诉咱妈，姐姐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们……卡里的钱够你们用了。”吴菲小声在弟弟跟前说着，趁妈妈不在，悄悄把一张银行卡塞进弟弟手里。

“姐，你要去哪儿？”弟弟看出吴菲神色有些不对劲儿，不放心地追问姐姐要去哪儿。

吴菲眼神闪躲，并未打算回答弟弟的问话。其实她早已预料自己会有这一天，亏心事儿做多了，梦里都不得安生。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有人敲门。

“谁呀？”弟弟纳闷儿，他们搬到这里时间不长，也没人认识，谁会大中午跑来家里？一边疑惑着一边过去开门。

吴菲紧张地搂着女儿，冲着屋里大喊：“妈，妈！”

大门和屋门都开了。

吴妈妈出来，几位便衣干警向打开门的弟弟出示证件。

吴菲哭着瘫坐在地上，她知道今天自己是逃不掉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吴妈妈见几人进门直奔向自己的女儿，冲出屋外，大声呵斥民警。

“你就是吴菲的妈妈吧？我们是警察局的，你的女儿涉嫌故意诈骗、诱导参与网络高利贷，得跟我们走一趟！”方妙向吴妈妈出示警官证，拿出手铐就要拷上吴菲的双手。

“不，不行！”吴妈妈从屋里飞奔出来，张开双臂，像只护崽儿的老母鸡一样挡在吴菲面前。

方妙冷静着看着这一幕，笑着看着，看得吴妈妈浑身不自在，双腿发麻。

“你，你看我干嘛？！”吴妈妈结巴着朝方妙大嚷，似乎也只有大吼大叫大嚷，才能给自己壮胆儿，才能让自己也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方妙冷笑，她没时间和这样一个不懂法只认钱的老太太纠缠，冷喝一声：“带走！”

不愧是常年干刑警的，方妙一声冷喝吓得吴妈妈一跳，没等反应过来，吴菲早被同来的警察抓住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