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华坐在木桶里，水刚好没过她的脖子。

“夫人，少爷现在这样锻体会不会太小了。”许莉亚也体会过锻体，但体验过几次哪怕知道再好也不敢用了。反正她也不指望成为高级机甲师。

当然，也亏得是前几次和生长期效果较好，否则这把老骨头可能还要被逼着上。毕竟她扛不住老头子和孩子们的殷殷期盼和唠叨。

“徐姨，别说了，我又何尝舍得？但舍不得也得舍，如果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差的太远，轻则身体越来越虚弱，瘫痪或者一辈子在病床上呆着；重则精神力暴动，精神力直接撕烂肉体。”吴惜桐说的话很冷酷，但谁都能听出她说话时带着颤音。

吴惜桐低头，看到水中陈桐华乌黑的眼睛，声音放软：“对不起，宝宝，要你这么小受这样的苦。但请原谅妈妈的私心，妈妈只想你好好地活下去。”

哪怕陈桐华依然面无表情，甚至吴惜桐看出陈桐华又在想些什么别的没听她说话，但吴惜桐还是笑了。

“不知道少爷能坚持多久，这药物清醒的时候吸收效果强过昏迷的时候。”一边说，陈凌一边将药物一把把地丢进木桶，“希望能坚持久些吧，毕竟第一次吸收很重要。”

陈桐华进入水中，水暖洋洋的，倒是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完全没有对她脑中数学推演产生影响。

陈凌一把把丢药物进木桶，水的颜色开始一点点变绿。

就在陈桐华脑中推演到一个关键地方时，她开始感觉到身体有一丝丝刺痛，像有一只只蚂蚁在身上爬，时不时叮咬一下，让她的思绪断了一下。

陈桐华打算重新回到卡住的地方再算一下，但时不时的刺痛让她的计算稍微有些迟缓。而这种迟缓随着痛的增加不断变大。因为思绪不断地被痛感打断，让陈桐华有一些烦躁。

这时，吴惜桐盛了碗药浴的水灌进她嘴里。并看准时机准备再灌一碗，手一抖水又洒回木桶。

感受着从口腔顺着下去的灼烧感，陈桐华彻底没法计算了。

“少爷的痛感是不是有些迟钝？我记得药浴没这么温和吧。”徐莉亚的话语带着迟疑和不确定。

徐莉亚的话让在场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回想起了曾经被药浴支配的恐惧。

开始的感觉像是一群蚂蚁爬满全身，齐齐叮咬，刺痛会连带着麻痒的感觉遍布全身。而石麟木燃烧产生的烟气会伴着空气进入呼吸道，连呼吸进来的空气都是带有灼烧感的，从鼻子进入气管，一路灼烧到肺部。

而喝药浴水的感觉，是一团火从口腔顺着烧下去，能感觉到一路从咽喉烧，一路烧到肠子，最后能感觉到火在肠子里打转，不断翻腾。而往往在灼烧的痛感还没消灭时，药材带来治愈的麻痒感也会跟着产生。

哪怕知道这会增加痛苦，但为了让锻体能够全面，需要内外一齐上。

喝药浴水带来的感觉甚至会让皮肤的刺痛感减弱，但往往在喝下去的药效要消失，皮肤上的感觉渐强时，需要喝下另一碗水。循环往复，直到结束药浴。

除了痛和痒，随着时间流逝，水温会越来越高，烫也是很难受的。但药的剂量会控制的很好，最后会停在烫不死人但让人很难受的温度，保证最后人不会被煮熟。

那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感觉，就是一次次以痛止痛，一遍遍证明减少一处痛苦的方法是让另一处更痛苦。而他们以前都不一定能撑到最后就晕过去了。

“肯定是痛感迟钝了。”看着肌肉不断战栗，但眼神没有太多痛苦的陈桐华，陈凌得出肯定的结论。

“痛感迟钝对现在的桐华是好事。”吴惜桐的语气多了些轻松，但眼中添了几分心疼。

温度慢慢变高，热气熏的有点头晕。彻底没法思考数学的陈桐华，感受到了久违的痛感，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不是生来就痛感迟钝的。

被她隐藏在记忆宫殿角落的地方，存放着上辈子她儿时的记忆，不触动绝不会想起。

记忆中小女孩手还没碰上女人的肚子，连口中的“妈妈，我能摸下弟弟吗？”都没说出口，就被一巴掌用力地打在手上，女孩白嫩的手眼见着变红……

小手上大大小小的黑焦的洞，好像记得是烟烫过的……

耳边隔着山一样传来的打击声和怒斥：

“你怎么不是个男孩！”

“都是你，所以生的又是一个赔钱货！”

……

还有个淡漠男声，女娃本来就是赔钱货，打坏了更赔钱。还不如想想怎么生个男孩。

学习好有什么用，还是个女孩。随你们吧。

……

记得那次好像是被抛弃了吧，已经记不起痛感了，但还记得那纵横交错的鞭伤，青紫和鲜红的痕迹。

似乎是真的发现没有价值了，才活下来的。

或者是那些人以为真打死了一个人，逃了。

……

不知道是痛的多了，还是意识到怎么痛都没人在乎了。

陈桐华记得12岁起，她好像就不会痛了。

哦，也不是，从悬崖摔下去那次还是有感觉的。

痛不痛已经不重要了，有没有人关心也不需要了。陈桐华想。

“哪有孩子生来不会痛的？”吴惜桐一看水变回透明，马上抱起陈桐华，抱了好一会才想起用毛巾帮陈桐华擦干。

感受到环绕在身体上的力度，陈桐华思绪回笼，一双淡漠的眼对上吴惜桐盛满心疼的眼，内心波动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就恢复平静。

看到陈桐华眼神恢复平静，吴惜桐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差的太多，吴惜桐根本不会让陈桐华药浴。

在吴惜桐内心里，家里已经有几个军人了，不需要陈桐华也为此付出什么。作为母亲，吴惜桐只希望孩子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她承受不起又一个家人出事。

而除了军人，其他行业并没有对精神力和身体素质的要求。

如果不是因为长期的战争影响了人们的观念，人类联邦的军人地位不会这么高，对于军人的向往也不至于那么狂热。毕竟联邦本身除了外患严重军人需求大外，并不存在任何职业歧视。甚至对于没有工作的人，联邦都能尊重并保证其基本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