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琹夜走的那天,南媚没有去机场送,她怕到分开的时候她克制不住,会任性地让他留下来。
微风吹动黄色的树叶飒飒作响,点点暖阳透过枝丫缝隙洒进落地窗。
深秋的安城,极少遇见这么好的天气。
南媚两手交叠在一起,摆成不同的动物姿势投射在墙上,栩栩生动。
修长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黑色签字笔,陆昱琛晃动笔杆点了两下桌子,示意她打起精神。
南媚放下手,恹恹地掀起眼帘,“陆昱琛,我哥才走,这心里还受着创伤呢,你非要抓着难得的周末时光给我补课,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南总吩咐了,期末成绩每科你都要提高二十分。”
“那也要劳逸结合嘛,我们出去玩玩再回来做作业好不好?”南媚抿着唇,尽量把自己显得弱小又无辜。
“看题。”陆昱琛的双眸无波,嗓音淡漠。
真是油盐不进!
南媚咬着笔杆不情愿地扫过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头晕脑胀,她把散落在前面的头发猛地撩到后面去。
陆昱琛就坐在她旁边,发尾恰好打在了他的下巴上,有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往右边再坐了点,“二小姐,建议你把头发扎好,这样影响你视线。”
烦人!
南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绳圈扔在他面前,“我做题没空,你给我扎。”
她是想存心刁难他,没想到陆昱琛还真会这门手艺,快准狠地给她扎了个花苞头。
只是,过程尤其粗鲁,她的头皮被他硬扯了好几下。
“你不能轻点嘛?”
“你只说扎,没说手法。”他眼尾微微上挑。
南媚喉头一梗,蠢!不懂得变通的吗!
*
学校即将召开周年庆晚会,每班都会出一个节目,不知是哪个班先说有家长会和同学一起表演活动,其他的班都争相效仿起来,二班为了出奇制胜,将主意打在南媚身上。
连着几天,文娱委员带着自己的心腹对南媚进行‘车轮战’,希望她能邀请她的妈妈柳烟助阵。
有当红女演员助阵的话,至少前三名保定了。
虽然柳烟最近没有开工,但南媚也说不准,她只说会试着去问下,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吃完晚饭,南佑衡在看财经报,柳烟拿着遥控器随意调换台,南媚则坐在沙发上喝水。
她喝完一口把杯子放下,想了两秒又喝一口,反反复复多次也引起了柳烟的注意。
“丫头,今晚是菜做咸了?”
“不是,我就是想喝水。”南媚再度拿起杯子,准备又喝。
柳烟看了眼她的玻璃杯,蓦地笑出声,“看来是空气比较好喝。”
嗯?南媚不知所以,可等她喝水时才觉不对,她盯着已经见底的杯子尴尬的朝旁喊道:“烟姨。”
“我看吃饭的时候你就有心事,说吧,有什么事?”柳烟放下遥控器,坐到她身边。
南媚只好全盘托出,说是班里同学想邀请她和她们一起组织个活动。
“你想我去么?”
“想。”南媚其实是不想的,因为她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别人把她的家庭背景摆到明面上来,但既然同学有所求,她也想办到,不想让别人认为她是没有能力把柳烟说动。
柳烟点点她的鼻子,“既然南家小公主都发话了,我必须得答应啊。”
“真的?”南媚高兴地抱上了柳烟。
这温情一幕落在南佑衡眼里,心里也很欣慰。
有了柳烟和琹夜,至少让南南生活在了一个健康的环境。
她失去妈妈的遗憾,总归得到了弥补。
*
柳烟答应后,每天会排出两个小时和同学排练,她们排练的是一出话剧。南媚不喜欢表演,苏慈因为喜欢柳烟的电影倒是加入了其中。
很快到了晚会当天,柳烟带着同学们在后台化妆,南媚在门口望了下没有进去。
她是喜欢热闹,可偏偏最闹的时候她又想享受孤独。
南媚离开后百无聊赖地走到了操场,她在草坪躺下,感受那股在脑袋摆动微微扎刺的草蹭过脖颈的酥痒。
她刚好是躺在操场路灯不远的草坪上,双眼被白晃晃的灯光笼罩。
突然,哧的一声,白光全无,她的世界陷入黑暗。
她坐起来,能听到来自会场那边一阵极大的喧闹声。
这是停电了?
南媚没着急,她知道学校很快就会发电。
她闭了闭眼睛,仔细看看四周,也不全是黑暗,今晚的月光很好,她能借着月光看清路。
——哐
南媚听到操场的器材室传来动静,她定了定心神,朝那边走去。
器材室的门刚被她推了一小半,里面传来一句厉声,还夹着一丝惊惧,“别进来!”
南媚顿住动作,她凝眸想了想,忽地脚步一转走到旁边半高的窗户前。
拉了拉,发现没有上锁,她打开半边窗户,说:“我不进来。”
月光不能完全投进去,南媚对里面的情况看得不甚清晰,只隐隐看着一个男生抱着头,双肩抖得厉害。
“你怕黑?”
男生没有回应,但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抽气声。
南媚仿若认准了他就是怕黑,她调转身体背靠在窗户上,幽幽道:“我以前也怕黑,怕得全身抖,还会尖叫个不停……十岁那年,我遇到一场灾难……”
自从她妈妈去世后,她尤其怕黑,每晚都要别人把她哄睡才行。
“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再恐惧你也不敢动,也不能尖叫抒发情绪……你身边有很多尸体……不,起初还有人和你说话……可到最后只剩你自己的心跳声了……”
“我以为自己都要死了……但还是有双手朝我伸了过来……”
南媚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她似乎也不在意身后的人有没有在听。
只是刚好有这么一个契机,她想说而已。
她没注意到,器材室的拐角处有抹修长的身影。
晚会开始之前,南媚说她喝奶茶,陆昱琛就去校门外买。
回来的路上他老远就看到了南媚,他本想喊她,却发生了停电故障。
他就一直躲着偷听。
本来没想听的,可她虽说得模糊不清,他也知道了哪件事。
因为那个时刻,他和她在同一个地方。
只是他在西角,她在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