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晚风打在脸上带来一丝燥热,霍琹夜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目光垂落在旁边紧闭的阳台门,呼吸又缓又沉。
此刻已是凌晨两点,可他还没睡觉,不是没有睡意,而是不敢睡,怕每次一睡醒世界都会天翻地覆。这段时间,难以接受的事实在太多。
指尖的一点猩红灭了又亮,亮了又灭,不消半个小时他已经抽了五六支烟了。
就在昨天,他和顾执避过耳目见了一面。
南少爷,我损了人又折了货,没理由你们南家看着不管吧?
我爸的事我不清楚!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讲道理,我只给你两天时间,期限一到我要见到剩下的货,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霍琹夜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是顾执联系上他,他才知道原来警方在废工厂缴获的货只有实际数量的一半,而另一半不知被爸藏在什么地方,现在只有两天,到底该去哪里找?
要是只剩自己他一定不管不顾去跟警方举报他,可顾执不好惹,他不敢冒险去赌,万一伤害到南南和小柔他该怎么办?而且妈还在医院里……
霍琹夜再坐了一会,突然起身朝三楼走去,他进入了南佑衡的书房,四处翻翻找找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正当他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他注意到书架上的书有些打乱了顺序,他把那些乱书都抽了出来,细细看了书名半晌后眼睛微微眯起。
下一秒,他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人从睡梦中醒来,“大少,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我记得我爸前两年是不是在港海定了仓库?”
“是的大少,需要我查是什么仓库吗?”
“不用了,我知道。”
……
霍琹夜回到房间,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太空卡联系了顾执。
瞥了眼时间,顾执笑笑,“看来年轻人精神是不错。”
“那批货就在港海八号仓库,明天你自己去拿。”他咬着牙说。
“不不不,这事儿还得你亲自办,你放心,你该拿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给你。”
“绝不可能!”霍琹夜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如果是一买一卖,那不成交易了么?这会变成违法犯罪的。
“霍琹夜,我再跟你说一次,你不做也得做,安城这片天我是不可能丢的,而你南家过去是我最好的伙伴,以后也会是。”顾执的一双眼像是凶狠的豹,在这黑夜之中也能发出震慑人心的光,“乖乖听我话,子承父业保你南家无事,不要给我生什么歪心思,你玩不起。”
霍琹夜痛苦地闭了闭眼,“……好。”
……
第二天,陆昱琛从小洋房过来和他们一起用早餐,霍琹夜先吃完,他刚刚站起身,陆昱琛便说:“我和你一块儿去公司。”
脚步微顿,霍琹夜回答:“我现在不去公司。”
“嗯?”
“有个项目资金链有点问题,我约了一位叔父喝早茶谈合作。”他淡淡道:“可能得耽误半天,公司有劳你了。”
陆昱琛唇角微勾,“好,那下午见。”
看着霍琹夜离开,陆昱琛也就不着急走了,他留下来继续陪南媚吃早饭。
吃了个三分饱,南媚瞧见他颈间的领带没带好,“过来。”
陆昱琛听话地朝她倾身。
“我待会儿去医院看烟姨,你好好上班。”南媚边打边说。
“嗯,那你慢点。”
倏地,南媚攥着领带亲了上去,两唇相碰,陆昱琛眼中划过一丝讶异,随即反应过来搂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分开两人微微喘息,陆昱琛点了点她秀气的鼻子说:“怎么了?”
“觉得你吃的菠萝面包不错,想尝尝。”
陆昱琛笑笑,“那味道怎样?”
“甚合我意。”南媚笑笑,“今晚早点回来,很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好。”
两人腻歪一阵,南媚把陆昱琛送出了门,没多久,她也换了衣服出门,只是没有叫上司机。
……
南媚在外面打了辆出租车,看着手机里的信号一闪一闪,显示霍琹夜是朝港海那个方向去的。
其实昨晚她根本没睡着,半夜想去找霍琹夜说会话,结果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他说什么港海仓库,她有些不安,今早便寻了个空隙安了个追踪定位软件。
琹夜,你不要出事。
车子在飞快行驶着,南媚手机上的光点突然消失不见,她以为是软件失灵,调整了手机好几次都不行,直到一股气味飘到后座,她下意识嗅了嗅,脑子里突然一片混沌,恍恍惚惚中察觉有人大力地把她拽了起来。
南氏集团
陆昱琛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时间一分一分流逝,心情忍不住起伏。
他在南佑衡的书房里安了窃听器,一直没得及取,昨晚他听到霍琹夜和人打电话提及了港海仓库,可具体是哪个仓库他没有说。
港海太大了,挨个搜可能都交易完了,所以他马上把事情告知褚越,而褚越还花了一番功夫才查到是八号仓库。
希望能一切顺利。
他拿出手机准备问问南媚到医院没有,结果拨打了几次都没人接,他调出定位,发现南媚并不在医院方向,而是在高速路上,且位置完全没有移动。
……
港海八号仓库
褚越在附近早就安排了人手,但他也知道顾执有重型武器,他吩咐下去,没有听到命令,不准妄自行动。
轰隆隆
一阵摩托引擎声传来,他们提高了警惕,看见一男一女坐着摩托车前来,女的到了仓库门口就下了,而男的马上飞速离开现场。
“车牌,让同事追踪这辆摩托车。”褚越侧头小声说。
“是,老大。”
褚越又把目光重新投回那女的身上,见她戴着墨镜,从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仓库大门,然后走了进去。
这个女的是谁?
来的不应该是霍琹夜么?
正在他疑惑之际,一辆房车开了过来,下来几个人,其中为首的是那个顾执。
褚越盯着他们进去的背影,手里的枪不由紧了紧。
进去扫视一圈,顾执看见她倏地一怔,反应过来好又张狂大笑,“好,果然是南佑衡的女儿,敢来和我做这笔交易。”
南媚带着墨镜,别人看不清她的眼神,自然也无法看出那那瞳孔的涣散。
“不过你哥呢?胆小得不敢来?”
见南媚不回答,顾执也不强求,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是让南家继续沾手洗不干净,以后也好为他办事。
手下接到顾执的眼神,忙上前验货,他用刀戳开一包,用手指沾了点粉末舔了舔,“顾哥,纯的。”
顾执点点头,随即把手上提着的箱子扔到南媚脚边,“拿去,以后合作愉快。”
南媚乖乖地把箱子捡起来,可自始至终,她脸上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顾执矍铄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意识到不对劲,他暗暗拔枪以防万一。
“别动!不准动!”
正在这时,褚越带着一大群警察涌入,在第一时间把所有人控制住,并把顾执及手下的枪全部收缴过来。
“去,验验货。”褚越朝自家兄弟吩咐一句。
直到接收到没问题的姿势,褚越才走近两步,“顾执,你现在有权保持……”
未等他说完,顾执反身一转抢了一个警察的枪,接连几下扫射,场面一度混乱,但他被早就潜伏好的狙击手一枪打中拿枪的手,手枪掉在地上,他再度被控制。
而刚才的枪响被南媚听在耳里,她发出了几下声嘶力竭的尖叫,紧接着晕倒在地。
褚越蹲下身查看,他把墨镜一取,视线落在那张白皙的小脸上。
怎么是南媚?
怎么会是这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一个小时后,在距离港海仓库十分钟车程的一个小树林,霍琹夜幽幽转醒,他不禁揉着头,大脑的神经有淡淡的疼痛在翻搅。他摸了摸衣服口袋,连手机都不见了去处。
有辆出租车开过来,他招手坐上去,等赶到仓库时所有的喧嚣已经归于平静。
他没有庆幸地以为是顾执放了他一码,反而愈来愈慌乱。
似乎有什么事脱离了一切预想。
……
陆昱琛到处都没找到南媚,他知道褚越成功抓捕顾执后就赶来警局。
“褚越,南媚失踪了,我怕她出事,你……”
“她没事。”
陆昱琛皱眉看他。
“她现在就在警局。”褚越缓缓说道:“今天我们在港海八号仓库交易当口,逮捕了顾执和……南媚。”
“不可能!”
看他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陆昱琛继而又说道:“就算在,那她肯定是被人抓去的,她的手机都掉在了高速路上。”
“不,我和兄弟们都亲眼看见,是她自己走进去的,交易过程没有一丝胁迫。”
轰
陆昱琛震在当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
南媚醒来发现自己在警察局时还能保持一点镇定,可她到底是个小姑娘,被警察一番严厉盘问后吓得直缩肩膀。
“我没有去过港海八号仓库!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说,我再说一次,我是在出租车上被人迷晕的!醒来后已经在这儿了!”
“你没去?可我们二十几个警察还有顾执和他手下都看到了你,而且你的身体经过检查并没有任何迷药成分。”
“你们冤枉我!我根本没有去!”
“快说!送你去仓库的那个男的是谁?”虽然派了人追踪,可到底还是跟丢了,连那个车牌也是假牌。
“我什么也不清楚!”
“南媚,我劝你说实话,好好交代所有犯罪经过。”
后来,还是霍琹夜收到消息马上给她请了律师,她才得以有了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只是律师来了也认为这案子太棘手,当场逮捕人证物证俱在,你推托说不记得也无法脱罪的,只能抱着希望打一打,但胜算几乎没有。
那一个月南媚除了接受盘问,就是见律师,其余亲近的人一个也无法见,整日关在拘留室,脸上憔悴了不少。
而霍琹夜也被那天的事搅得迷迷糊糊,不知怎的闹成了那样,现在南家接二连三发生丑闻,南氏集团的形象一落千丈,他不仅要应付股东越来越大的反对声,还要找寻一个人。
对,是陆昱琛,自从南媚被抓后,陆昱琛也不见了。
……
文柔提着餐盒乘电梯的时候遇见了唐淮,他腔调裹着幸灾乐祸,“看来老天也不是太喜欢你,金龟婿的梦很快就泡汤了。”
“不用你操心。”
“我是好意提醒你。”唐淮倾身在她发丝上嗅了嗅,一股清雅薄荷的味道,“当初还算享受你的追求,用不用我重新给你排个号?”
文柔漠然地盯着缓缓上升的楼层标,没有吭声。直到她踏出电梯,唐淮才邪气一笑。
“琹夜,先休息会吧。”
霍琹夜头也不抬地继续打电话,整个人显得躁郁不安。她听得出来,都是一些合作破裂的消息。
目光落在饭盒上,她眼中有些恍惚。
……
转眼第一次上庭的日子到了,霍琹夜带着文柔严肃地往里走,目光一顿,他看到了一个人。
禾禾提着行李箱站在那儿,咬着唇无声流泪。
“禾禾。”他大步走过去。
“对不起琹夜,我现在才知道……”禾禾在设计大赛里一路过关斩将已经到了最后一场,今天原本该是她的决赛日,可她不小心听到了一群模特的八卦。
“你们最近看新闻没?那个安城第一豪门南家的事都出圈了。”
“诶我知道,他们家还真惨,父亲车毁人亡,母亲还坠崖成了植物人,现在连这妹妹都快坐牢了。”
“好像那个母亲还当过白兰奖影后,天哪,好可怜。”
“我看是自作自受,违法一生黑,都是该得的。”
“也是,不过那个妹妹才十九岁,真的会干那么吓人的事吗?”
“都板上钉钉的事了,我看没得洗。”
……
那时,她才知道这一个多月南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顾不得最后一场比赛,收拾了几件衣服就马上赶来。
“禾禾,不怪你,南南也是希望你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他的话里含着难掩的苦涩。
“可我的梦想没有她见证,也就没有任何意义。”禾禾重重呼吸几下,把眼泪尽数收了回去。
她不想一会儿南南看见,哭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