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退朝早,所以平旦时分,隔壁屋里就传来了响动。
云溪伸着懒腰换了身衣服。
好在这一路,什么地方都让他们遇上了,衣服也就各样都备了些,入乡随俗,穿得讲究反倒多有不便。
钱程换好衣服进来,云溪将他的脸涂黑了些。
钱程睁着一只眼睛看她,“这是做什么?”
云溪拿着笔随意将眉描粗。
“你长的过于招摇!”
钱程摸摸自己的下巴,很满意这个回答,便没吱声。
其实吧,黑也抵挡不住他钱小爷,与生俱来的英俊潇洒。
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也就只有他,不想打击妞妞了。
云溪睨了他一眼,谁说她不知道他又在嘚瑟。
不过钱程就是钱程,不论走到哪里,毋庸置疑都是卓尔不群的存在,一袭布衣,穿在他身上,就是独树一帜,别有蕴味。
秋日清早的海边,已经有些冷了,看船归还是光着个膀子,黑子便找了一身衣服让他换上。
他死活不要。
黑子又偏要给他,就这么僵持着。
钱程扶额,走过去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
“左右也是要丢的!”
说完,转头就收拾东西去了,仿佛这衣服都不值得他再多说一个字。
黑子连忙点头接道:“今日天冷,你随便套套也是好的。”
这就要丢了?
船归摸着手里软乎乎的衣服,舍不得穿,只好穿上了他娘给他编制的藤线衣。
这衣服,编的稀疏,哪里挡风。
云溪也不应他,最后船归只能将衣服换上。
怕他们看不清路,船归还细心的点了火把。
一路上,他都将火把举得离自己远远的,生怕那火星子一不小心就落在衣服上了。
只是海风太大,没走几步路,火把就灭了。
看他一脸的谨慎,黑子有些哭笑不得,“就说风大绝对会熄的,现在信了吧。”
船归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海边风大,但身上的衣服软软的,很是暖和。
天上的启明星眨着明亮的眼睛。
旁边的月亮走了一半,天空还是青灰色,透出的光亮落在地上,朦朦胧胧的。
海浪滔滔,富有节奏感的拍打在礁石上方,激起千层水花。
钱程拉着云溪的袖子往前走,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海风。
就着微弱的光亮穿过村子,云溪眼睛亮亮的,环视四周。
除了石屋,还有不少泥胚房,大多都没有院墙,远远就能看见房子的格局,低矮的屋子,一排一排,面朝大海。
这时辰,于渔村的人家来说真不算早,一路多的是摸黑赶海的人,他们今日能不能开锅,就看他们待会的运气了。
越靠近海边,海滩上的人越多。
男人几乎都是光着膀子,淌进水里摸鱼,女人们则是垮了小渔篓,弯着腰在沙滩上寻被海浪冲上来的海物,还有不少小孩子,直接趴在沙滩上刨鱼。
老老小小,瑟缩在海风间,佝偻的身子,似是已经寻了许久。
场面震撼,又让人心酸。
“我知道一个没人的地方,跟我来。”
跟着船归的步子,几人到了一片石子滩,云溪看着石子上跑来跑去的螃蟹,只觉得眼花缭乱。
“我还是现在才知道,这里的多脚竟然这么多。”
黑子笑着纠正他,“你手里的是八爪鱼,石头上跑来跑去的那是螃蟹。”
“八爪鱼?螃蟹?”
船归咂着嘴又抓了几个多脚,哦八爪。
这名字取得真讲究。
船奶奶和船氏睡不着,也出门抓这多脚和壳子虫来了,不抓回去看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隔壁二爷爷家,也是这样,早早出了门,现在已经抓满一篓子了。
船归和黑子,专在石子滩那儿抓八爪鱼。
云溪捡了几个海肠,又找了好多螺,抬头就看见礁石上面崎岖不平的清灰。
“钱程,生蚝!”
钱程刚捡了几个颜色好看的扇贝,听到云溪喊他,连忙赶了过去,一个个长在石头上的生蚝,有成人巴掌大。
“这么大呢,让小爷来!”
低头摸了一个尖尖的石头,他轻轻一敲,大片的生蚝就掉落下来了。
云溪顺手撬开一个,里面的生蚝肉,白嫩肥厚,有半个手掌大。
可把她兴奋的,几步跳到钱程旁边,一把捞起他刚刚敲下来的生蚝,扛着就到岸上去了。
“你继续敲,我把这些搬上去。”
钱程朝她扬扬眉,“你仔细别划了手,看小爷分分钟给你敲上百来斤。”
敲了好一会,看着怎么都有三大筐了,钱程才停了手。
云溪的视线,又落在了另外一片礁石上方。
又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顺着视线看过去,钱程眯了眯眼,没看清有什么。
这个时候,礁石上方的海蛎和生蚝她都看不上了,眼睛就直勾勾盯着那大片的海带和紫菜。
满脸的跃跃欲试。
“钱程,你薅这边的,我去薅那边。”
钱程顺着看过去,走近倒是认出来几样,海带,裙带菜,还有紫菜,其它不太认识了。
薅就薅吧,这对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立马就找了一片紫菜,隔着海风朝云溪大喊。
“薅完就放在石头上面,我待会过来拿,你小心别被海风吹跑了。”
云溪两只手快速薅着,只觉得过瘾极了,才懒得理会钱程说了什么。
哎,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是吧!
钱程这暴脾气,哎,好多螺,都是大个儿的。
一边摸螺一边薅,的确痛快极了,钱程的手也是片刻不停。
待天色又清明了些,两人将薅到的海带紫菜理好放到一块石头上,就又去摸猫眼螺了,还捡了不少海葵。
这些都没什么技术含量,钱程拿个小棍,在一旁专夹螃蟹。
这会儿提了一只天蓝碎斑的螃蟹,走到云溪跟前邀功,嘚瑟得不行。
“这螃蟹漂亮吧。”
“兰花蟹!”
钱程提着张牙舞爪的螃蟹,细细看了一道,才扔进篓子里,觉得还是背面好看,青空色,甚是雅致,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
想着也就问了出来,“这兰花蟹好吃吗?”
摸得高兴,云溪也很好气的回他。
“好吃,蒸着炒着吃都好吃。”
只见又一个螃蟹从他脚边跑过去,钱程一脚踩住,然后眼疾手快的夹了螃蟹扔进篓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云溪眼睛都直了。
她可是赶过海的人!
钱程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再接再厉!”
只是那居高临下的气势和嘚瑟的笑意,怎么看,都让人想揍他一顿。
兰花蟹是肉蟹,钱程又喜欢吃蟹肉,云溪倒是计划了一下,到时候可以弄个干煎让他吃个够。
捡了不少海肠,又捡了些被海浪冲起来的蛏子,天色已经彻底明朗了。
只远远看见大大小小的人,站在水中,正弯着腰摸鱼。
船归他们运气也不错,不止抓了八爪螃蟹,还捡到了几条带鱼,要不是装不下了,他俩怎么都要再刨上些蛤蜊海螺回来的。
不过一早上的时间,加上海带紫菜那些,光是云溪和钱程两人,就抓了将近几麻袋的海鲜,又肥美又新鲜,果然是天然无污染的水域。
真是太过瘾了!
不过,站在海边,几人却是有些愁了。
大堆大堆的生蚝海螺,海带紫菜,还有那几筐螃蟹八爪。
这要怎么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