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说这话时,眼睛却是盯着那扇形鱼,然那鱼却不再吐泡泡,而是缓缓沉下水底,似乎在逃避他的视线,但又不想离开。
他眉间轻皱,鼻息微重,不知是因走得急还是因情绪不悦。
延龄约莫看出了些端倪,忽生出个戏弄人的念头来。
&ld;不如公子给二十倍,我便将婢子的位置让予你,再者如若你我交谈甚欢,兴许那钱也就这么算了。&rd;
雪青不解姑娘这话是说真还是说假,但总归这话从一未出阁的女子嘴里说出来是不太庄重的,便想说些什么来提醒一下姑娘注意言辞。
下月就要大婚了,莫要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
跑堂小哥一听延龄这话,知道没得商量的余地。也是,能坐在海阁客座的都不是一般人家,谁还缺你这两倍银子呢。公子刚的话明显有些瞧不起人,难怪姑娘讽他,也亏得是个有气度的姑娘。于是抢在了雪青前头厉声道:&ld;公子,你若再不走,奴可就唤人来请你出去了。&rd;
&ld;好,二十倍。&rd;
那公子此话一出,将雪青和跑堂小哥都说愣住了。
延龄眉眼挑起,嘴边弯出一个弧度。
银钱这东西只要非来路不明,延龄都来者不拒,他既然真给,那她自然是要的。
&ld;去吧,这没你事了。&rd;延龄朝跑堂小哥道,后又吩咐雪青:&ld;你去帘外候着。&rd;
却见雪青挤起眉,极不情愿道:&ld;姑娘,你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是不合礼数,刚又被外人瞧见了的,万一被传出去……&rd;
&ld;我自有分寸,你且出去。&rd;延龄凉了声音,语气和神色都在告诉雪青不可再多言忤逆。
雪青到底是个本分的婢子,纵使心里再多担忧和不解,也谨记嬷嬷教导的下人守则,只是拉下幕帘的时候故意留了个小缝。
延龄瞧见了雪青的小心思,在桌下的双指弹了一个术法过去,施了道肉眼看不见的隐形墙在幕帘边,阻隔的不是画面而是声音。
&ld;你是来寻它的?&rd;延龄也不弯弯绕绕,朝那公子开门见山道。
在延龄施法的时候,那公子就已愕然回头,冷漠的面上多了些警觉。
&ld;你……是何物?&rd;
他竟看不透眼前女子的真身和气息归属。
延龄果然没猜错,这公子不是寻常人,那鱼也不是寻常的鱼。她便也多了些警觉,坐直身子,摆正神色,道:&ld;我觉得公子应该问的是:你是何人?&rd;边说着边才去打量那公子。
脸俊是俊,只是过于苍白的面容透不出一丝血色,一副怏怏病态。不过那一身玄青直裰,却给人十分精神的感觉。
&ld;姑娘知道我的意思,何须装傻?&rd;
延龄朝那墙后的鱼抛了个眼神过去,&ld;你刚如此匆忙闯进来,想必现下也没时间同我家长里短。&rd;
&ld;在下东行,先谢过姑娘相助。&rd;男子双手抱拳,鞠躬行礼。
&ld;延龄。&rd;
有来有往。
&ld;话说……&rd;延龄又道:&ld;我觉得你若想要救它,不应该是来我这里。二十倍的客座钱都可在王城边买间四合院了,难不成连条鱼都买不下来?又或者,你应该寻到高墙之上去,让那鱼浮到水面上来,你再随意施个术法,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不就好了?&rd;
&ld;嫣嫣修为不低,想来是水面上设有法障结界,才不得而出,姑娘所想不无道理。&rd;东行仰起头道:&ld;只是你看高墙之上已被穹顶遮蔽,要寻水面,似乎无路。&rd;
&ld;所以你苦思无解之下,便随意闯入一间客座,想从墙底入手。&rd;延龄也仰起头瞧,后觉那穹顶的花纹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ld;你叫她嫣嫣……是个姑娘吧,看你那么紧张,莫不是自家夫人被捉了来供人观赏呢?那这家店的主人还真不简单。&rd;
&ld;嫣嫣是我的随侍,性子贪玩,这次也不知怎的居然着了别人的道。&rd;
延龄又看向那怂在水底似乎想把自己钻地里去的小花鱼儿,忍俊不禁,后觉得这时候笑出声来的话,颇对不住焦急的鱼主人,便清嗓严肃道:&ld;不然将刚才那小哥叫回来,问问看这水里的鱼卖是不卖?到底是个需要养人的地方,总不会和银子过不去。&rd;
&ld;也好。&rd;东行点头。
延龄遂去除法障,吩咐雪青去唤跑堂来,只不过问到的结果是:山海漠的一花一木一鸟一兽都是阁主亲自寻来的珍贵非卖品。
还真就和银子过不去了。
&ld;那小哥可否引荐一下你们的阁主。&rd;延龄默了一瞬,道:&ld;如若尊驾不便,你就帮我问一句:穿山入海浸沙漠的宫殿为何会变成了南国客栈?&rd;
其实延龄也只是想试探试探是不是旧友,又或者是旧友的后人,兴许能套个如纸薄的近乎,帮帮面前这焦急的俊公子。
殊不知,竟还真管用了。
不到半刻,就见去传话的跑堂小哥匆匆回来了,身旁还多了一位衣着甚是体面的黄衫公子。
见那公子率先走到客座幕帘前,鞠身行礼后道:&ld;我家主人请二位前去,二位请随我来。&rd;后又看了看候在一旁的雪青,又道:&ld;只是不能带自家随侍,还请二位见谅。&rd;
倒不为难,延龄自然应下,便吩咐了雪青在此处候着,自己则是与东行随那黄衫公子去了。
不过可把雪青急了,这里见到的除了姑娘都是男子,姑娘又生得貌美,此去万一遇到什么意图不轨之人,那可怎么办?
忧心间,雪青撩开帘子朝刚才那扇形鱼呆的的墙边看去,早已不见鱼影,莫非它真听得懂人话,看得懂人意?
看来自上次见到的怪异场景后,自己是越发魔怔了,希望姑娘快些回来吧,不然若真出了事,那她唯有以死谢罪了。
再看这边二人随着黄衫公子一路途经了好些回廊,小桥,曲曲折折像走迷宫似的,各都无话。延龄觉着无聊,也刚巧自己心里好奇,便开口问那黄衫公子道:&ld;我刚坐的是海阁,那你们可是还有山阁和漠阁?&rd;
那公子不回头,但用十分柔美的声音回道:&ld;我要说的话可能姑娘会不大喜欢听,山海漠共分十阁,一如人分三六九等。&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