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年已经明显不耐烦了，面色不悦，濒临发火的边缘，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就是……就是我今天早上刚来，就听前面几个女生在谈论你，我这不就跟着多听了一会，他们说你……说你昨天晚上，为了……为了季岚，跟两个女生……跟两个女生打起来了。”张昊一边说，一边留神观察着他的脸色，看他还算正常，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她们说得是真的？你真跟女生打起来了，这可有点不像你呀！再怎么说，咱也不能跟女生动手吧！”

“她们还说什么了？”

“还说……还说你……你为了季岚，甩了何珊，反正说得不是很好听。”

后面的话，不用张昊说，叶锦年也能猜个大概。

他万万没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无意间的举动更是害了季岚，他说得是实话，但是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他对季岚的刻意维护。

人总是这样，总愿意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他和季岚，一开始，就被她们编写好了剧本，无论他们干什么，总也脱不了这个大纲。

一场脚本早已注定的戏，他和季岚稀里糊涂地成了主角。

从小到大，他都有主见，有魄力，父母对他帮助很少，但他总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现在，他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他怕伤害了那个纯真的姑娘，她本就胆怯得如同每天都躲在笼子里的小鸟，经历这样的腥风血雨，她怕更是疲于应对。

季岚下了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没见到杨茹，她敲了敲她的房门，没有听见声音，轻轻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摆满了酒瓶，酒气熏天，母亲还躺在床上，季岚把窗户打开，然后蹲在床边，晃了晃她的胳膊，轻声问道：“妈，你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晚饭吃了吗？”

杨茹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看到她，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小岚，妈妈难受，我心里难受！”

季岚悄悄观察着母亲，短短几日，她的脸早已不复原先的神采，整张脸如同一个干瘪的苹果，暴露出了无数的斑点，她的心里一阵钝痛。

“妈，您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点。”

其实她哪会做饭呀！但这时的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干点什么了，好像唯有如此，才可以减轻一丝丝母亲的痛苦。

“妈什么也不想吃，你去学习吧！”母亲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小岚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的大学，让季怀远那个王八蛋看看，即使离开了她，我们娘俩照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虽然母亲再三表示不想吃东西，但季岚还是去给她下了一碗面条，这是她唯一会做的饭，端给母亲，强迫她吃了一点。

等母亲睡着，季岚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摊开桌面上的试卷，默默叹了口气，前几天，数学老师做了一次小测验，她的成绩直接吊车尾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让母亲看到她这样的成绩，该会是怎样的伤心和失望。

看着试卷上的那些错题，又做了半晚上，可是还有很多没有弄明白。

翌日早上，杨茹是被头痛疼醒的，头痛欲裂，醒来后，看到柜子上摆的面条，不由得又一阵自责，女儿还上学呢！回来还要照顾她，再怎么样，自己也不应该让女儿担心。

她的生命里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季岚了，她不能再继续颓废下去，她得振作，让女儿没有后顾之忧，专心投入到学习中去，这是女儿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两年，如果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那她就死也瞑目了。

轻轻地去了女儿的房间，发现她还没有起床，书桌上还摊着她昨晚做的习题，看样子昨晚又学到了很晚，这让她甚是欣慰。

她悄悄地帮女儿收拾课本，寻思着可以让她多睡一会，课本里掉出一张试卷，她赶紧捡起来，却在看清上面的分数时，只觉得浑身冰凉，手有些发抖。

她只认为是自己看错了，她的女儿从小到大，从未在学习方面出过什么岔子，这样惨淡的分数一定不是她的，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一屁股坐在女儿的椅子上，手里抓着那张试卷，一颗心擂鼓似的跳着。

片刻后，她冷静了一些，最近她对女儿的关心太少了，虽然季岚表面上什么也不说，但显然，她和季怀远离婚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她还是个孩子，父母离婚，最最受伤的应该是她。

杨茹又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之中，她只顾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女儿，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

把试卷重新夹在课本里，她悄悄地出了女儿的房间。

起床后的季岚，看到餐桌上摆着的精致早餐时，心情稍稍放松了些，她怕母亲继续自暴自弃下去，这让她感觉非常不安。

杨茹看到她，笑着说：“小岚，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赶紧趁热吃。”

“嗯！“她答应着，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杨茹坐到她对面，把盛好的粥放到她面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女儿，最近学习上没有什么困难吧？”

她咬了一口包子，心里一惊，但还是佯装镇静地说：“没有！”

杨茹笑笑，说：“那就好！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告诉妈妈，妈妈给你想办法。”

“好的，谢谢妈妈！”

“你这孩子，跟妈妈还这么客气，赶紧把粥喝了，外面天凉了，多喝点，胃里才舒服。”

她答应着，把粥悉数咽了肚子里去，她不敢拂了母亲的好意，想到母亲昨天的样子，她尤其小心翼翼。

送走了季岚，杨茹望着满目狼籍的房间，恨得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为了一个不回头的男人，太不应该了，打扫好了房间，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出了家门，想着去菜市场买点季岚爱吃的食材。

最近这段时间，她对女儿的关心太少了，高中本就学习压力大，何况是在这种高手云集的重点班，竞争力可想而知。今儿个，她怎么也得去给她买点好的好好补补。

刚出了单元门，遇见了楼下的王大妈，王大妈刚从单位退休回来，子女都在外地，没事就爱在楼下闲逛。

看到杨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小杨，怎么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杨茹面上一哂，但还是答道：“我最近回老家去了。”

“噢，难怪哩！”王大妈瞥见她手里的购物袋，又随口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呀？买菜吗？”

“对呀！去菜市场逛逛，给女儿买点好吃的。”

王大妈待人热情，早年也是从县城来的，杨茹她们刚来的时候，她帮了她们很多，所以杨茹并不讨厌她。

“你家小岚是上高中对吧！可不得吃点好的，这高中的孩子可辛苦了，起早贪黑的，学习压力又大。你这当妈的可不能松懈了，后勤工作可得保障好呀！”

“您说得是！”

“不过，小杨，不是我说你，你这心可也真够大的。”王大妈话锋一转，开口说她，“把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扔在这儿，你这当妈的不称职呀！这万一让哪家的臭小子盯上了，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杨茹对她的话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王大妈又接着说道：“小杨，你可不能不当回事，前段时间，我晚上跳完广场舞回来，可是见着你家小岚跟一个男孩子一起回来的。”

杨茹心里一惊，开口问道：“您老不是看错了吧！”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若说她会和男生一起，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季岚从小性子就冷，女生朋友都没见她交过几个，何况是男生咧。

“小杨，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我眼睛可是很好用的呀！咱们小区的人哪一个我不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当然没看错啦！女孩大了，心事多了，这当妈的就得细心一些。别让孩子走了弯路才好呀……”

王大妈什么都好，就是爱管闲事，东家长西家短的，她都要搀上一脚，杨茹被她说得心里直发毛，想到昨晚她看到的女儿的成绩，莫不是因为早恋影响了成绩？

越想越着急，越想越气，这菜市场也没心思去了，在楼下超市简单拾掇了一点，就赶紧回了家。

回家之后，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主意。

早上下了早自习，叶锦年本想出去透透气，他最近心情压抑，在门口遇到林子枫，他叫住了他：“叶锦年，老李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老李”是他们班的班主任，教物理的，讲课讲得特好，每节课的知识点重难点都被他梳理得头头是道，听完他的课，课后根本不用复习，物理也能考个高分，也因此，同学们都很喜欢他，“老李”是他们对他的尊称。

“老李”不老，还不到四十，正值壮年，精力充沛，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这帮孩子身上。

见到叶锦年，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下说。”

叶锦年倒也没跟他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对于叶锦年这样的学生，没有哪一个老师是不喜欢的，“老李”当然也不例外。

这孩子功课好，待人接物很有分寸，做事有规有矩，年纪虽小却很有担当、有魄力，少年老成，颇有大将风范，但有时也难免树大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