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付出了那么多，只前进了两个名次，依旧处于班级里的中下游水平，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盯着面前的那张纸，教室的喧闹仿佛早已被摁了消音键，从未有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独，这段时日，她憋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所有都赌在了这次的考试上，但老天爷偏偏不让她如愿，她捏着那张纸，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她怕再待下去，她会在同学们面前失态。

一路走上顶楼，站在空旷的楼顶上，寒风呼呼，肆虐着她的四肢百骸，她不觉得冷，身体的冷取代不了心里的痛楚。

叶锦年站在她身后望着她，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显得很宁静，只是这宁静之中掺杂着一丝丝难以言说的哀伤，他的心情也莫名地跟着难过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两人都沉默地站在原地，除了有风在怒吼外，其他仿佛静止了一般。

此时的季岚希望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住，那么有很多事情，她就可以不用去面对了。

可是很快，她看到“老李”正往他们教室的方向走去，她清醒了过来，该来的总会是要来的，她叹了口气，转身看到叶锦年的那一刻，她明显吓了一跳：他……他什么时候来的？但她佯装镇静地往前走着。

叶锦年看到她眼角似乎是有泪珠闪动，他的心跟着一抽一抽得痛着，在她经过他身边时，他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抬眼张惶地望着他，他急切地开口道：“我看过你的成绩，你的数学差点，寒假我可以帮你补习，一定会帮你把成绩提上去的，相信我。”

他言辞恳切，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乎是赌上了他全部的运气，只希冀她能答应他。

“不用了。”她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语气冷漠。

“为什么？如果你是因为别人的闲话，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不……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他追问她，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卑微得如同空气里的尘埃。

她不知该怎么开口，沉默着，良久，才似是下了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她连正眼都没看他，匆匆跑下了楼梯。

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于叶锦年来说，威力胜过了楼顶的狂风，他呆怔在原地，感觉兜头一盆冷水洒在了身上，彻头彻骨地冷；心仿若撞到了一块巨石上，撞得粉碎，四分五裂。

叶锦年回来的时候，老李已经讲了半天话了，季岚并没有看他，但还是看到他进来了，她竭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书上，盼望着自己只望着书中的情节，然而，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他的身影前所未有的落寞。

她又何尝不是，其实说出那句话后，她就后悔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样子对待他！那句话说出后，她感觉自己也陷进了泥沼中，沉入了地狱里，不得翻身的那种。

老李嘱咐了他们一些假期注意事项后，他们就正式开启了假期模式。

季岚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把自己的成绩单压在书包的底层，好似这样它就不存在似的，回家之后，母亲照旧还是躺在床上，季岚放下书包就进了厨房。

想到母亲连日的酗酒行为，她决定为她熬一点粥暖暖胃，找到手机查了一下做法，把米放进了锅里，等水开后不停地搅拌着。

杨茹在床上躺了一天，迷糊了一天，等她醒来后，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厨房里隐约有响动传来，想必是季岚那孩子在做饭。

想到这儿，她的心无端一颤，以前的季岚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她的心肝宝贝，哪舍得她干一丁点家务活，可是最近呢，自己这样的状态，可是苦了那孩子了。

清醒后的她，也是有几分讨厌自己的，讨厌自己天天像个怨妇一样，既于事无补，还让孩子跟着受苦。

对季岚说过的那些话，过后她也是后悔的，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依那孩子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这样想着，她从房间里出来，进了厨房，季岚听到她的声音，回头冲她拘谨地笑了笑，然后说：“妈，我给您熬了点粥，一会就好了，您先去外面等一会。”

因为孩子的一句话，杨茹的眼眶微微湿了，她走上前，夺过女儿手中的勺子，说道：“你去休息会吧！我来做！”

季岚把勺子递给母亲，呆立在原地，好久没有从母亲口中听到这么温情的话了，眼眶里有泪珠在滚动，连日来遭受的委屈此时全部涌上心头，她望着母亲的背影，想伸出手去抱抱她，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她向来不会释放自己的情感。

杨茹顺便炒了几个小菜，一一端上桌后，才喊季岚来吃饭。

母女俩坐在饭桌前，相顾无言，隔阂一旦形成，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杨茹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遂问道：“考试成绩出来了吗？考得怎么样？”

季岚拿筷子的手一抖，嗫嚅着：“出……出来了，考……考得不太好。”

杨茹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用筷子拨拉着面前的菜，随口追问道：“在班里排多少名。”

“三……三十！”季岚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答道。

“多……多少？”杨茹放下手中的筷子，追问道，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季岚又重复了一遍，虽然每说一遍，她心里的难堪就增加一分，但她从小就不会说谎，这时的她，也只能是实事求是地来应对。

杨茹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她，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季岚，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考过这么差的名次了？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你……你为了个男孩子，连学习也顾不上了，是不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为了你……为了你，把家都毁了，要不是为了你学习，我们也不会搬到这儿来，你爸那个混蛋也就不会有机可乘，你现在告诉我，你考了多少名？你怎么好意思你……”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父亲的事，母亲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她的学习，她对她的认知还停留在以前，她在班里数一数二的时候，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是市重点中学，跟他们小县城的不一样，但季岚没法为自己解释。

有些话酒醉时说出来跟清醒时说出来的杀伤力根本不可同日而喻，季岚什么也听不到了，浑身不可遏制地发抖，只觉得透不过气来，她低垂着脑袋，承受着这人生中的****。母亲说的每一句话，如同钉子钉在了她的心脏上，一颗心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整个寒假，季岚如同生活在地狱中一般，不论她做什么，杨茹总会挑出刺来，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埋怨、辱骂，季岚每天都如坐针毡，却只能逆来顺受，任她骂任她发泄。

她心里觉得委屈，有几次，她想为自己辩解，在学习上她已经尽力了，她的名次比以前有进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说不出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眼泪再也扼制不住，哗哗直流，几乎每日都是伴着泪水入眠，随着伤心入梦。

这天早上起床后，季岚觉得头有些疼，就在被窝里趴了一会儿，很快，杨茹就推开门进来了，看到她还躺在床上，就冲她喊：“这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还不起来学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呀？考三十名，你也真是好意思呀，我辛辛苦苦供你，这就是你的回报……”

季岚只觉得头嗡嗡地响，她怔怔地望着母亲，只看见她的嘴巴不停得一张一合，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的样子更是激怒了母亲，她走过去，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你想什么呢？天天就跟掉了魂似的，我看你是得了相思病吧！根本没心思学习了，对吗……”

她听不下去了，“腾”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哀恸的眼睛望着母亲：“妈，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怎么？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怕别人说不成，那个男孩子叫叶锦年，对吗？开学我就去找你们老师，去问问他怎么教育的学生，年纪轻轻，一个个不学好……”

她的话更是让季岚惊恐万分，她伸出手扯住她的衣袖，哀求着：“妈，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她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收不住，这是第一次，她在母亲的面前流泪，在这之前，无论母亲骂得多难听，说得多刻薄，她总是忍受着。

她拽着母亲的衣衫，不停乞求：“妈，都是我的错，我会改的，您相信我，请您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把成绩赶上去，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