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贵西富，南贫北贱。

这是长安城的布局。

回到阔别已久的长安，连着心情似乎都晴朗了许多。自家老爹进宫面圣，文府人口简单，也没有传说中的勾心斗角，多日来的舟车劳顿也在醉人的春光里散尽了。再加上文府坐落于长安西面，没有闹市喧嚣，怎一个惬意好过。

举着本京中姑娘广为流传的话本，文欢倚在贵妃榻上，尚显青葱的脸庞不悲不喜，也看不出来这话本子里的故事有多好看。也就是一本普普通通讲书生与闺阁小姐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怎么就值得阿箬哭了一路呢。不过，这都进宫面圣大半晌了，老爹怎么还没回来？不会被留在皇宫了吧！

不得不说，文欢的猜测是真的。文韬确实是被皇帝留下来了。文韬，文欢的老爹，南周的威武大将军，也是南周人心里认为的保护神。为什么呢？因为，传说只要文韬往北夏人面前一站，北夏人就吓得连刀也拿不起来。照这么说来，文韬应当是一个浑身戾气，如黑熊一般肌肉横生，光看一张脸便足以把三岁小孩吓哭，背若泰山，无十人不可撼动，诸如此类。实际上，要看文韬那瘦不唧唧的样子，还真的不觉得他是威武大将军，更像是富贵人家的闲公子一般，肤若凝脂，眉目清秀，和他的名字确实是对上了。

“文韬，”

“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乾元帝的不惑之年已经过去了大半，即将迈入他的知天命之年，两鬓有着些许的白发，眉眼锐利，眉心一道深深的痕迹，就算用手使劲捻捻，也还是抚平不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尽管十分想挺直脊背，但岁月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几乎不能让他呼吸。

“你此次回来，”皇帝狠狠地捏了捏眉心，“你此次回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陛下，臣自北而下，沿途百姓安居乐业，并无异状。”

“那就好。”不得不说呢，乾元帝可比北夏当今皇帝要勤恳多了。北夏皇室一脉，似乎血腥残暴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偌大的皇宫总要带点血的颜色。尤其当今皇帝，不过十八，却是将祖祖辈辈的残暴荒淫学了个十成十。听说有个嫔妃不知怎的惹恼了皇帝，竟让大臣在宴席之上分餐而食之，其血腥残暴，不得不说前无古人。

“我记得，欢欢也该及笄了吧。”

“是的，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挺好的，到是热闹啊。就是不知道那丫头还是不是个泼猴了，那当初将沈太傅的胡子拔了多少，沈太傅现在看到估计还是觉得胡子疼啊哈哈哈哈哈。”

“这么多年了，欢欢的性子早就改了，臣在凉州时请了专门的礼仪嬷嬷来教欢欢，就是怕她回了京城因为礼仪不当，得罪了人。”听到皇帝打趣自家宝贝疙瘩，文韬不干了。我姑娘我自己惯着，就你那京城里的一板一眼的大家小姐是好啊，我家欢欢可比她们好太多了。在心里腹诽一下就好，该说的体面话还是要说。

“得了得了，谁不知道你这个大将军最宠自己女儿，你家姑娘打架都是最好看的，对吧。”

“这哪能呢，荣安公主的才华和容貌都是上等，欢欢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而已。”

“你不说朕都忘了，荣安和欢欢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当时欢欢走的时候荣安哭的可厉害了。”

“公主和小女关系好，是小女的荣幸。”想和我家欢欢做朋友的多了去了，稀罕你呢。可能因为心口不一，文韬的表情莫名有些扭曲，乾元帝愣了一下，笑着道，“行了啊，再怎么说荣安也是朕的公主，你再怎么宠女儿也得给我顾着点。”

“是是是，这肯定的。”

“行了，你走吧，下次进宫把欢欢也带过来。”乾元帝大手一挥，面上看不出喜怒。

“是，臣告退。”

“文韬，再怎么说，朕与你不仅仅是三十多年的交情了。”

文韬一愣，拱手退出了议政殿。

再说到那文欢，迟迟等不来自家老爹回来，便拉着自小陪她长大的侍女阿箬一同上街了。西北不比长安，女子都带着一股粗狂豪迈的气势，而长安的女子，水灵灵的，摇曳多姿，身段苗条，无论是街头叫卖的妇人，还是手里拿着团扇轻声笑语的小姐夫人，好似都带着一股香味。

“小姐，你看前面那个人，好帅啊！”阿箬，比文欢大一岁，是文欢当年从长安城北面的奴隶市场带回来的。虽然阿箬比文欢大一岁，但身段和文欢差不多，二人都不是闺阁小姐中的弱柳扶风之姿，恰恰相反，比同龄的小姐几乎高了半个头。

“嗯？！”文欢顺着阿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看到了一个如孤松独立一般的男子，哪怕周围十分喧嚣，他仍然眉目含雪。文欢的嘴角抽了抽，尽管在长安的时间不多，但这个人，哪怕他化成了灰，文欢也一定会记得。

“那是静淮王世子，裴璟。”从凉州回到长安的路上，文韬给自己闺女搜罗了一堆奇怪的书。说是奇怪，其实也不奇怪，就是书名和内容实在是“挂羊头卖狗肉”了。比如那本《为女者三十六记》，文欢以为是类似于教习女子“三从四德”的，结果里面内容是讲述长安城三十六公子？！

“南周建朝百余年，文人雅士居多，自高祖门客朱炜先生再到先帝年间苑子期先生，无外乎为人赞叹。小生不才，难以得见先人雅状，今列举长安城三十六公子，以瞻仰前辈之风姿。”

而在这“三十六公子”里面，位居首列的便是文欢面前这一位，静淮王之子裴璟，裴含章，“皑皑兮如高山之白玉，佼佼兮仿秋月之静廖”便是评价这位世子的话。端看诗文，就是说这位世子清冷孤傲，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将那先人之姿学了个十成十。

“真的吗，我天哪，小世子真的好好看啊。”虽然文欢内心已经把这个小世子千刀万剐了，但是还是阻挡不了阿箬这个颜控的傻子啊。“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么，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看？”

“但是裴世子能够位列三十六公子首位，便足以说明裴公子天人之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