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随便转转或者怎么都行，一会裴世子来了，你跟他走啊。”

这人，真是，文欢很无奈啊。

花辞镜和大理寺其他人没时间管她，文欢便转悠转悠耗时光。

“文小姐，如果我能告诉你其他的东西，能不能救救我？”何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突然出现在文欢面前。想必是觉得小孩而已，掀不起来风浪，也就没怎么看管。

“你知道什么？我又怎么能相信你？”

“何虎他和张解良之前是给人抓人的，有从别的地方拐来的，也有自己加入的，他们和另外十几人负责看管，逃跑的，想自杀的都归他们管。”

“这些我都知道，你娘刚刚都交代了。”

何妙沉默了一会，嘴巴抿得泛，黑乎乎的小手一会攥着一会张开，“何虎他没抓到逃跑的人，被人下毒杀了，然后把头砍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的。”

文欢推开一扇门，领着何妙进去了。

“那天，何虎带了一堆人出去抓那个逃跑的人，但最后还是没找到。然后就有人让他吃了那包东西，说什么，‘既然没找到他来吃，那就你来替他’的话。我跟那个女人就在旁边。”

“你跟你父母关系不好？”

“他们会让我一直吃那种东西，不吃的话会打我掐我，我身上的伤是前两天何虎死了之后，她掐的。”说着，何妙就把袖子往上卷了卷，青紫交加的胳膊简直触目惊心，还有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老疤。文欢自认打架摔跤弄的伤也不少，但真正留下来的疤实际上没两个。第一次看到这种伤疤，还是在小孩身上，总会有些受不了的。

“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和他们有任何联系了，我求求你……”看文欢还是不信他，何妙咚地一声跪了下来，“你起来，我救你。”

文欢派阿箬去买了几件适合何妙穿的衣服，又让人告诉花辞镜，准备一些热水吃食，先前的那个大夫已经给何妙处理过身上的伤了。大部分伤已经结痂了，可以稍微清洗一下的。

裴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文欢出神的样子，就算还是平常的面无表情也还是能感觉到她内心里的不高兴，“怎么了？”

“啊，你来了，没什么事，就是，”正说着，洗干净之后的何妙穿着阿箬带来的衣裳出来了，“他叫何妙，是何虎的儿子，说自己亲眼见到了他们杀了他父亲。”

何妙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称呼面前的这位贵公子，那个逃跑的人教他认字的时候说了一个成语，云泥之别，意思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里泥，前者众人仰望，后者万人脚踏。现在他和他，就是云泥之别。刻在骨子里，刻在心里面。

文欢三言两语将何妙刚刚说的事告诉了裴璟，后者则倚在柱子上静静听着，不一会，裴璟问，“他们抓的那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有的是流民，比如我娘，就是湘西流民；有的是骗过来的，还有的就是抢过来的，抢来的大多是世家望族的公子小姐。”

“你怎么能确定抢来的就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小姐？他们跟你说过？”

“说过的，刚来到那的时候总会有人哭着喊着说自己是哪哪的人，赶紧放人，再说他们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鞭子抽一下都能破皮，不是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就是家境较好的人，”不像我们，天生就低人一等，就算快死了也没人管的。

“你记得他们说是来自哪的么？”

“记不清了，我能接触到的只有何虎管的人，那些公子小姐是另外的人管着的。”

……

“你觉得何妙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落日西斜，人影散乱，浓墨重彩的黄昏晕染了裴璟的半边侧脸，将棱骨分明的脸带进了温柔，尽管，那温柔只是给了文欢。

“八分真二分假。”

“我也这么觉得，何妙年龄小但心机却不少啊，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我们相信他，但又不能把所有事实告诉我们，免得我们因此放弃他。年纪轻轻，打得一手好算盘。”裴璟斜坐在大理寺门口的石狮子的墩子上，长腿往旁一放，可谓是嚣张极了。

边上总有女子经过，匆匆忙忙，又捂着脸走了。

烦躁。

却看看那人好生悠闲，欣赏落日余晖，时不时还转头给她一个笑。

文欢踢了踢裴璟放在她脚边的腿，后者以为文欢也想靠上来，便伸开臂膀，期待美人自己靠过来，还做了一个自认为风流的表情，一个让文欢恨不得把板砖啪他脸上。

“不坐么？这里挺舒服的啊。”

“起来，”文欢想把裴璟拉起来却反而被人给拉进怀里了，“你这么一坐，半个长安城的女子都要往大理寺门口经过一番呢。”

“怎么才半个长安城，不该是整个么？”

“剩下那半个城的女子，”文欢抽出自己的手，从石狮子上起开，“剩下的女子，娃娃或孙子都跟你一般大了。”

“这算啥啊，我要她们看什么，你看不就好了？”

静淮王府的马车徐徐赶来，玄青暂时充当了车夫一职。文欢转身进了车厢，却瞧见那人还赖在石墩子上不走，“你走不走，不走你就跟石头过一晚上吧。”

“你拉我起来，”

“爱起不起，玄青，你把你家世子拉起来。”

“不行，玄青回去驾车，我只要欢欢来拉我。”

“世子，”玄青很无奈，文小姐那明显是有些生气了，世子却还在这里耍赖，这主子闹矛盾了，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啊。

拗不过裴璟，文欢便下车将人拉了起来，这人却还在耍赖，不肯起。

“你起不起，不起的话，我就让长安城所有的姑娘都来看看裴世子睡姿。”

“你叫吧，你最好也把我喜欢的那个威武大将军的女儿也叫过来，她不来我不起。”

“裴璟，”文欢突然被气笑了，“走啦，行不行，你最喜欢的威武大将军的女儿来接你回家。”

“走，”说时迟那时快，裴璟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马车跟前，还十分有礼地先请文欢上车。

“多笑笑，乖，绷着脸像个老太婆。”

“那你就是老太公，谁也别笑话谁。”

“那肯定的，咱来配一脸的。”

“谁跟你配啊，要点脸嘛，”

“跟你要脸，那我把你娶回家不得等我躺棺材里。”

“人家画本子里的男主，都是温润尔雅，端和大方，谦恭有礼，面对喜欢的人都是徐徐而近的，先是约出来一起赏花赏月赏景，然后是互赠礼物，之后表明心意，最后才是谈婚论嫁。哪像你啊，我回来第一天就，就让我不得招架的，到现在也没跟我说个正形的话。”

嘴里面是留仙居新做的糕点，却还是嘟囔了好几句。刚刚确实是很生气，看到何妙身上的伤心里面就有一股气，看到那些女子看裴璟的眼神更是生气，偏偏某人还装作啥也不知道，更是气人。不过某人既然有惹人生气的本事，也就有灭火的本事。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中午没吃饱吧，看你吃的那一点，能顶多长时间？”

“要不是你昨晚非得让我给你扎头发，我何至于睡得晚又起得晚了。早饭吃了没过多久就是午饭，我又不饿，能吃多少，”文欢接过裴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话说，你昨晚没睡觉吧？”

“睡了，没敢睡牢，怕把头发弄乱。”

“弄乱了下次给你重新扎。”

“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第一次总得好好珍惜的。”

“你可拉倒吧，今晚记得好好睡觉，想扎的话随时找我都可以。”

“那我明天上朝前找你，成不成？”

文欢没搭理裴璟，直接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你如果能够把我叫醒，我就给你扎。”

“那还是算了，你好好睡觉，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