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许若清进大理寺也是你的功劳?”
“对啊,其实我想在大理寺安排自己的人,但还是便宜了许若清。”
“那你当时怎么还问我惨绿少年何许人也?”
“没认出来,许若清当时找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头,脸色蜡黄,整个人跟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没有半分生机。就算被余寄调理了半年也还是特别萎靡颓唐,就跟,就跟,”文欢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怎么形容当时的许若清,“就跟吸大烟过量一样。”
文欢记得当时找到许若清的时候,春风得意的状元郎被人折了骄傲,成为男人不可诉说的欲望的发泄物。谁也不知道余寄是怎么安抚许若清的,谁也不知道许若清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文欢只是给了许若清一个契机,他便能搭上徐行的快车,成为大理寺卿的心腹。
裴璟想了想自己见到过的吸大烟过量的人的样子,再和现在的许若清的样子一对比,发现就算是自己也不会认出来。
“所以,余寄才答应做你的谋士?”
“对,不过还是会给他自由的,他想去云游四海都可以,但我要找他的时候他可以不来但必须给我回信。”
“嗯嗯,”裴璟像只大尾巴狼趴在文欢肩膀上,“再过两个月,我就让我爷爷来提亲,两个月后,你就成了世子妃。”
“好好。”文欢被这人闹得痒,左躲右闪地。
“对了,余寄是不是有个小师弟叫谢川的?”
“是啊,怎么了?”
“顾六当年病危的时候就是谢川救的,但是谢川和他养病的院子都被人一把火烧光了。”
“我听余寄提起过他这个小师弟,天资聪颖,医术奇佳,是北夏谢家的小公子。”
北谢南王,都是一等一的世家,但王家的辉煌终究落幕,谢家还在和皇权苦苦斗争。
“顾六也曾去谢家北夏找过,但一直没有结果,他,一直不相信谢川走了,但事实却是谢川是他亲眼看到的被困在屋子里活活烧死的。”
提到谢川和顾六,两人都有点沉默。去监国寺的时候,顾六说希望桃花娘娘也能保佑他的愿望,他是希望谢川平安的吧。
“不过还是要多亏余寄的医术,你体内余毒不多,这几天的调养也几乎调整过来了。”终于将话题转移到最开始的地方了,两个人都在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花重是来自川蜀地区的吧,能够流传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凉州,看来贵滇地区也不太平。”
“我已经跟定远王打过招呼,要他仔细小心西南的一切动静。”
“阿璟,”
“嗯?”
“阿璟,”
“怎么了?”
“……”
裴璟看着自己怀里困悠悠的人,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叫我名字的时候真的好好听,裴璟心里想,我想让她叫我一辈子。
“陛下,”褪去黄袍的乾元帝此刻也只是个中年男子,总有些抹不平的愤怒和烦心事。四喜公公之一的福公公有个干儿子叫狗剩,狗剩常年混迹于青楼歌坊,谁谁家新来了个妙龄女子,谁谁家的来了个雏儿,谁谁家的花魁让某某某家的公子哥买走了,等等,狗剩都知道。前几个听自己爹干说陛下如今去后宫次数越来越少,想必是不感兴趣了,便借着自己干爹的口,告诉乾元帝,外面很好玩。乾元帝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一直是犹犹豫豫,没有准信。
福公公在乾元帝耳边明提暗示了好多次,乾元帝才答应出来。一来是不希望御史台内阁抓住他的错误,省的到时候起居舍人在写他的生平记事的时候多了一条“留恋烟花柳巷”;二则是怕“不干净”,但狗剩那小子说了,卖艺不卖身,就算年龄大了,那也是个雏儿。
乾元帝乔装打扮,柔化自己的尖锐的眉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一点。
品兰苑的妈妈叫李玉秀,一般都叫她秀姨。
秀姨听说狗剩带贵客来了,忙不迭找才貌俱佳的姑娘招待。哪知道那贵人摆摆手,点名道姓地就要韦娇娇一人。
“诶,好,那爷稍等会,娇娇马上就来。”
不多一会,韦娇娇就搬着琴进了贵客所在的天字一号房。贵客掩在重重薄纱之后,韦娇娇看不清楚模样,只得小心翼翼地问,“爷,今日想听什么曲?”
贵客年龄有些大了,声音很厚重,“这么晚了,我叫你来是来听曲的么?”
“爷说笑了,娇娇是唱曲的,不卖身。”韦娇娇将琴放在一边,跪在小几旁,将原来的香灰压平,重新添上新的香。
“你是韦氏后人?”帘幕后面的贵客突然开口,目光却透过薄纱盯着韦娇娇皓腕。
“是,奴是韦大人收养的孤儿,韦大人出事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里了。”韦娇娇声音还带着少女的清脆,如珠落玉盘。
“过来。”贵客伸出一只手,示意韦娇娇过来。韦娇娇犹豫很久,才慢慢地把手搭上去。
贵客轻轻一拉,便将人抱了个满怀。
“娇娇不敢。”乾元帝不是没有见过韦娇娇,当时韦鉴在朝时,他夫人曾带着儿女来宫里。乾元帝远远一瞧,只看到十来岁的韦娇娇就已经有了倾国倾城之色。
“你知道我是谁么?”乾元帝突然出声。
“万世明君,千古之帝。”韦娇娇咬唇,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兰花的香气在空气中逐渐占据上风,两人的眼神逐渐迷离。
“娇娇怎么知道朕的身份,嗯?”
“幼时远远瞧见过陛下一眼,陛下天人之姿,丰神俊朗,在娇娇心里留下了很深的记忆。”韦娇娇眼神微垂,带着我见犹怜的风味,“而且,娇娇相信,将来能为韦氏沉冤昭雪的只有陛下。”
“哈哈哈哈哈,”乾元帝此刻觉得自己回到二十年前了,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力挽长弓,飞箭射雕的英雄!
“那娇娇要不要跟朕回宫?你凭你的实力找到韦氏被诬陷的证据,朕就立刻帮韦氏沉冤昭雪。”韦氏之案一直都是乾元帝的心头之患,就算他当年处理得再隐秘,也还会被人查到。与其将来被别人查到成为拿捏自己的把柄,不如由韦氏后人查出自己再为他们平反,一方面可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另一方面还可以卖韦氏后人一个好。
这么想着,乾元帝就想到了自己的四子,周茂泽。
蓦然闻到一股香气,乾元帝一时惊醒,问,“你这是什么香?”
“安神香,我怕自己会被占便宜,就一直备着这种香。等我一曲唱完,也该发挥作用了。陛下不要生气好不好?”
乾元帝并没有生气,只是突然多了一些心疼,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赛雪,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沦落到这种腌臜之地。
“娇娇跟朕回宫好不好?”乾元帝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却见韦娇娇突然哭了出来,忙手忙脚乱地哄人,等韦娇娇情绪稍微安定一些时候,才问她原因。
“陛下知道么,自从娇娇沦落到这种地方,便没有一个人真心关心过我,秀姨苓娘确实是待我好,但那也是因为娇娇,娇娇能给她们赚钱。今日陛下这般对我,我真的真的想依赖您多一点。”韦娇娇说完,忙不迭地从他怀里退出去,跪在地上,“娇娇言行有失,希望陛下恕罪。”
“行,那朕就罚你跟朕回宫。”
第二日的时候,乾元帝已经走了,韦娇娇赶忙将香炉里的香灰倒出去,看着香灰也能自由,自己却多了点顾影自怜的感觉。
阿泽,我们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