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枳妗敲开了总裁室，双手递上一份文件，“叶总，这是体检中心提交的整改方案，请您过目。”

叶一从前看到后，抬眸笑意盈盈，“应该说这是你的方案，第一个指出问题所在，了不起。”

“随口一说而已。”

“所有偶然的灵光一现，都是必然的才华流露。”

“叶总这么抬举我，我会当真的。”

“求之不得，下属越能干，老板越轻松。”叶一飞快地在文件上签字，“通知下去按照你的方案执行！”

“知道了，叶总。”她刚要转身，被叶一叫住，“我最近想去国外休假，能不能推荐一些国家？”

陈枳妗想了想，“我个人推荐北欧。”

“为什么？”

“我听说那里的人坐公交排队时，两个人之间的间隔最少有一米。”

“你很好奇，所以想去看看？”

“不是，可能我比较宅，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这种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感，我很喜欢。”

“既然这样，决定了，你准备一下，尽快陪我去趟北欧。”

陈枳妗呼吸微微一窒，“我，为什么？”

“一来你工作出色，算是对你的奖励，二来我有很久没出国旅游了，欧洲大部分国家我都逛过，唯独北欧没去过，这次咱们把丹麦，瑞典，挪威，芬兰逛一圈，好好放松一下。”叶一目光灼灼。

陈枳妗傻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咱们尽快出发，旅行时间嘛，暂定10天，你帮我把接下来的工作计划调整一下。”

陈枳妗眸底闪过一抹慌乱，“可我没有护照，而且我户口本还在老家。”

“……护照可以异地办理，我让孙秘书帮你。”

陈枳妗急忙道，“那倒不用，我很久没回家了，这趟回去正好可以看看我妈。”

“多陪陪父母是对的，你把工作和孙秘书交接一下，不用着急回来，多休息两天，等你护照有了，我陪你办签证。”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陈枳妗轻轻的合上门，太闷了，尽管窗外酷热难挡，她还是想开窗透透气，摸索了许久哑然一笑，想起来办公室里玻璃幕墙是没法开窗的。

送的油画还没来得及还，叶一又提议北欧之行，她简直快要绝望，拒绝这趟旅行显然不太可能，陪老总出国旅游，可以算做秘书的工作，贸然拒绝等于自行辞职。

问题是这样的旅行，如果不拒绝，叶一很可能认为机会来了，旅行途中一定会生出事端。

更要命的是，这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周围得知女友和爱慕她的老总长时间出国旅游，不管途中有没有发生什么，都是一笔糊涂账，处理不好，鸡飞蛋打。

老天爷你就不能让我缓个半年，起码让我订婚后再辞职也行啊！

叶一也是，莽撞的像个毛头小伙，这种半胁迫的方式，真让人受不了！

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只能辞职。

一想到这么高的月薪，心塞！

打开电脑，搜索辞职信范文，磨磨蹭蹭好久，辞职信终于完成，要不要拖到月底拿了工资再走?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算了算了，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再次回到叶一办公室，人不在，她把辞职信放在办公桌显眼处，掏出手机想着要不要电话里表示一下感谢再离职。

手机响了，老妈的电话。

“小妗，最近一切都好吗?”

老妈忽然来了这句话，让陈枳妗有些懵，“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一下，最近上下班要和同事一起走，路上注意安全，回到家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出什么事了?”

“没得事，就是提醒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谨慎。”

“知道了，你别出去，我很快回家。”

“都说没事，你回来干嘛?浪费钱。”

陈枳妗直接挂了电话，叫了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叶一打来电话，应该是看到了辞职信，大敌当前她不想节外生枝直接关了手机。

回到家掏出钥匙还没等插进锁眼，门已经开了，老妈嗔怪道，“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让你别回来别回来，怎么就不听呢！”

陈枳妗目光绕过老妈环视一周，这所房子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职工宿舍顶楼，小小的客厅和餐厅二合为一，一张八仙桌，四张颜色各异的塑料凳子便是客餐厅全部摆设，一眼看去家中没有变化，她悬着的心安稳不少，前几年债主每次上门逼债过后家里必定一片狼藉，碗盘凳子他们逮到什么砸什么，这也就是家里塑料凳子款式颜色五花八门的原因，不过最近两年因为实在炸不出钱，债主们消停了不少。

“妈！中午想吃啥，我给你做。”陈枳妗挽起袖子直奔厨房。

陈妈妈急忙劝阻，“你哪会烧菜！已经晚了，我们娘两找个小饭店，好久没见到你，咱们说说话。”

陈枳妗想着是有好多年没和妈妈去饭店吃饭了，“今天我请您吃好的，你换件衣服在，咱们出发。”

“不用换了，赶紧走，晚了饭店得打烊。”陈妈妈挽着陈枳妗的手臂。

一向节俭到抠门的母上大人做派如此反常，令人起疑，陈枳妗弯腰揉脚步履蹒跚，“刚刚上楼时崴着脚了！”

老妈扶着她坐好，“你等着，我拿红花油。”

趁着老妈回房间的功夫，陈枳妗推开虚掩的厨房门，咦?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厨房里一如往常，她刚要转身，老妈扯着嗓子来了，“你不是脚崴了吗?怎么又瞎跑啊！”

老妈神色慌张，陈枳妗立刻秒懂，钻进厨房打开橱柜门，破碗烂盆触目惊心。

“为什么不报警?”

“我也有做错的地方，何况报警也没啥用，砸的这些东西不值钱。”

“你做错什么了?”

“你给了5万块钱让我还债，本来我是准备每个债主平均分，那天还钱给何婶，她一直唉声叹气，原来她孙女有先天性心脏病，为了这个毛病借了一屁股债，我一直没忍心就把五万都给她了，想着事后再跟其他债主解释。”

“结果其他人根本不听解释，反而来家里闹事?”

“我无所谓，普普通通一个工人，影响不了我，他们最多也就是来家里闹一通，我主要是担心影响你的工作，所以才提醒你注意安全。”

“妈我不是说不能做好人好事，而是咱们要量力而为，你觉得呢?”

“本来咱们就欠何婶的钱，人家等钱急用，当然得把钱提前还了，这不算做好事，这只是一件应该做的事。”

这句话陈枳妗没法反驳，她前前后后上下打量老妈一番，“有没有人对你动手?”

“你放心吧没人对我动手。”

“那就好，钱的事你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你这刚参加工作，能有多高的工资?你告诉我你哪来那么多钱?穷点儿没关系你可千万别不学好啊！”

“你女儿现在是高级白领，薪水很高的你要是不相信，改天我把我上班的环境拍给你看。”

想到自己这个高级白领刚刚交了辞职信，酸甜苦辣一下子涌上心头，她直起腰，“吃完饭再收拾吧，咱们先去吃饭。”

“家里有菜，早上我买了豆腐，冰箱里还有鸡蛋，你出去歇会儿，妈做好了喊你！”

“难得我回来，还是出去吃吧。”

“就是你不爱回来更得尝尝妈妈的手艺，你们年轻人不是爱玩手机吗?出去玩手机。”

知道老妈是心疼钱，陈枳妗不再坚持，她系上围裙，把老妈赶出厨房，“出去等着，我给你露一手。”

“必须我来，咱家这煤气灶你用不了！”

“你太小瞧我了，我现在经常做菜。”

“不是是咱家煤气灶高科技，你点不着。”

“你点着我看看。”

陈妈妈拿出火柴，拧开煤气开关，对着火炉用嘴吹，然后点燃火柴凑上火炉，“嘭！”的一下火着了。

“听好了，妈！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但这件事你得听我的，下午咱们一起去买煤气灶，现在出去吃饭。”

“还能用，好好的灶，干嘛要换新的?”

陈枳妗充耳不闻，强硬的拖着老妈出门。

去小饭馆的路上，老妈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就一句话，“那煤气灶好着呢！”

小区门口斜对面的一家小饭馆，青椒炒肉丝，韭菜炒百叶，西红柿鸡蛋汤，就这三样老妈还嫌点多了，“两个人吃不了浪费。”

“妈，你想喝什么?”

“白开水。”

“我想喝果汁。”

陈妈妈努了努嘴，“你等着，我给你去买。”

没等陈枳妗反应过来，她一路小跑出去了，很快又一路小跑回来了，衣服里鼓鼓囊囊的，她咧嘴一笑掏出藏在衣服里的果汁，“嘿嘿！给饭店老板看见不好。”

陈枳妗想起最近陪着叶一坐着劳斯莱斯，出席各种高档场所，那些挥金如土的场面简直恍如隔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莽撞了，看清现实后发现自己没有资格辞职，“妈！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你说啥?”也许是年纪大了，陈妈妈没听清她的话。

“我是说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你放轻松一些不要过得那么磕磕巴巴，要是他们再来闹你就跟我一起走。”

“我挺好啊现在女儿大了参加工作了，我比以前轻松太多了。”

老板端来最后一道菜，西红柿鸡蛋汤，陈枳妗只瞥了一眼就来气，饭店小，老板厨师就一人，菜做的不地道也能理解，可这道西红柿鸡蛋汤把西红柿的红，鸡蛋的黄，全搞没了，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浆糊，妈的，真是应景，这老板是不是会读心术，要不然怎么知道她目前局面是一片浆糊。

辞职?不辞职?和老板摊牌?和男朋友摊牌?和闺蜜摊牌?瞒着叶一?或者瞒着周围?

脑细胞死了一大片，还是一片浆糊，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按下手机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