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上午有一堂课,他刚准备出发去学校,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电话,“你好,请问找哪位?”
“请问你是周围吗?”
“是我,你是哪一位?”
“你是不是有一个朋友叫戴安娜?”
“戴安娜?”周围刚想说不认识,忽然想起了金秋,“她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让我说话。”
电话转到金秋的手上,“我来这家店洗纹身,才洗了一丁点,疼得我实在是受不了,我不想洗了,结果这帮人不让我走。”
“你胡说八道。”电话那头传来嚷嚷声,电话又换了回来,“既然你是他朋友,请你过来一趟,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你评评理,谁对谁错。”
周围嘴角下撇,看了看时间,“请问地址是?”
这家纹身店就开在金秋下榻的酒店旁,推门而入,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周围环视一周,环境还算正规,证照也算齐全。
“你来啦,快救我!”金秋嗲声嗲气。
一个扎着小辫的老板冲着周围点点头,“兄弟!你的妞纹身洗到一半,不想洗了,这没问题,可你得付钱啊,不付钱就想跑,真把我当开善堂的?”
周围面色严峻,“多少钱?”
“两万。”小辫老板答。
“只洗了一点点,他竟然要两万!”金秋反驳道。
周围淡淡的说,“洗的纹身给我看一下。”
金秋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上的一朵玫瑰,玫瑰的两个花瓣已经被洗去,只留下皮肤烧灼后的红肿,甚至还有股焦味。
周围心有不忍,扭头对老板说,“老板,我朋友怕疼,今天不洗了,能便宜些吗?毕竟只洗了一小部分。”
“兄弟,我们这活前期准备工作费钱费时,药水,师傅,设计线路,机器加热,真是便宜不了。提醒一句,这洗残的纹身丑出了翔,要不了三天,她绝对忍不了,最后还是要过来把剩下的洗掉!还不如现在忍一忍,一口气洗掉算了。”
叶一当机立断,“不洗了,给我开张票。”
“等一下,你给我拍个照片,我想看看洗成什么样了。”金秋说。
周围照办。
金秋看了照片,洗过的部分像红色的蚯蚓,歪歪扭扭丑爆了,她一咬牙,“还是全部洗掉吧。”
周围善意提醒,“你不是怕疼吗?”
“有你在,我没那么怕。”金秋扑闪着大眼睛。
叶一看看时间,纠结中答应了。
激光闪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金秋疼的龇牙咧嘴,叶一也是疼的不行,他的手被金秋掐的惨不忍睹。
万幸,10分钟后手术结束。
周围揉着红肿的手心,忍不住吐槽,“下次再弄纹身,一定想清楚了,别脑子一热,一会儿纹一会儿洗。”
“我还不是为了你!”
“你为我纹身?”周围完全不信。
“因为你不喜欢,所以我洗了纹身。”
“我从没有说过这话。”
“老同学,你的喜好还用说吗?我看不出来么?”
周围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你什么时候回苏州?”
“你很想我回去?”
“你这大小算个手术,需要多休息,我事多,没空陪你,你早点回家,万一有了炎症,父母家人可以照顾你。”
“我能照顾好自己。”金秋撅着嘴。
陈枳妗接到老妈的电话时,手指莫名抓紧。
“妈,怎么啦?”
“我在你们公司一楼大堂,就在朝南的大门旁边坐着。”
“你来我们公司了?”陈枳妗眼皮狂跳,“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特别的事……你爸想来看看你。”
陈枳妗连坐两个深呼吸,“我让你别告诉他我的工作地点,你反倒直接把他带来了?”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你们还是父女。”
“不好意思,我早就当他死了。”
“你消消气,我们有椅子坐着不着急,等你气顺了再下来看你爸。”
陈枳妗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叶一从秘书室经过时,余光扫到陈枳妗满脸愤怒打着电话。他回到办公室本想起草一份文件,提笔忽然忘字。
难道是周围那混蛋欺负陈枳妗?
叶一走出办公室,缓步前行,余光再次扫过秘书室,陈枳妗涨红了脸还在打电话。
平复片刻她给周围打去电话,这时候她想有人出出主意,“喂,你忙不忙,说话方便吗?”
“啊?怎么了,有事吗?”周围走出纹身店外,不时看看身后。
陈枳妗从周围略显生硬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你在哪?忙什么呢?”
“我陪朋友把纹身洗了。”
“朋友?我认识吗?”话一出口,让陈枳妗顿生后悔,完了,再加一条分手理由,疑神疑鬼。
周围一怔,陈枳妗最近醋劲太大,如果说点小谎能避免陈枳妗胡思乱想,倒也可行,“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陈枳妗心底一沉,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出什么事儿了吗?”
要不要周围打开视频通话,陈枳妗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
“哦,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晚上一起送餐?”
“好啊。”
“行,老时间老地点。”
“Bye bye。”
“Bye。”
叶一又一次从秘书室门口经过,陈枳妗满腔怒火已经变成了哀怨忧伤。他正在胡乱推测到底怎么回事?陈枳妗已经匆匆进了电梯。
孙秘书发现老板一直来回踱步,跟了上去问道,“叶总,有什么需要吗?”
“跟上陈秘书,她好像有麻烦了。”
集团一楼大厅的右侧是一片休息区,三三两两的散落着许多来访的客人,陈枳妗远远的就认出了他,这么多年,除了发际线高了一些,其他方面变化不大,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长袖衬衫,卷着袖子,带了一条暗红色的领带,配了一根镀金的大牌领带夹,有几分乡村企业家的样子。
陈爸爸和老妈起身相迎,老妈唯唯诺诺道,“本来打算等你下班再见面,可我想着那样又得花钱开宾馆。”
陈枳妗杵在原地,目光游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老妈上前耳语,“我们不会打搅你太久,你和爸说说话,说完话我们直接回老家。”
陈枳妗一听这话火了,“妈!这种人,你还想给跟他夫妻双双把家还?”
陈爸爸局促的笑着,望着陈枳妗,喃喃道,“孩子,别怪你妈!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陈枳妗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在一个月之前出现,说这番话,我会立马认你。可你偏偏在家里把所有外债还清了之后,在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我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之后,就这么突然出现了,呵呵!这位先生,对家人用这样的套路,你真不怕天打雷劈吗?”
“孩子,你听我解释。”
“别,我不是你的孩子,你留下一大笔外债,抛弃我们母女的那一天,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老妈面带忧色,“女儿啊,你爸已经知道错了,他真知道错了,真心想悔过,我可以证明,他确实不知道欠债已经还了。”
陈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倒出一个黄金手镯,“我知道,我亏欠你太多,这只镯子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以后我会慢慢弥补亏欠你的。”
“你的这招放长线钓大鱼,对我没用,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了我,请你远离我,不要打搅我和妈的生活。”
陈爸爸眼睛红了,他抹了把眼角。
老妈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爸爸离开这么多年,刚刚回来,你就把他往外赶,你说哪有这个道理的。”
陈枳妗抓住老妈的双肩,拼命摇晃,“妈!拜托你清醒一点,你忘了吗?当年你在厨房里用菜刀一边剁青菜,一边咒骂他和那个狐狸精不得好死!你这么快就忘了吗?你问问这个人,当年跟他一起跑的小狐狸精呢?”
“松开你妈!”陈爸爸的声音高了八度,抓住陈枳妗的手试图拉开。
陈枳妗借力发力,一把推开他,“无赖!有我在,少演英雄救美的把戏。”
陈爸爸后撤两步倒在沙发上,呼吸急促,胸口急剧起伏。
老妈急得直跳脚,“哎呀!你爸有高血压!你怎么能推他呢?”
“我的妈呀,你这演技不做演员可惜了,转行吧!也许未来可以冲击影帝!”陈枳妗狂笑不止。
一群人围了过来,陈爸爸的脸色由红变紫。
渐渐地,陈枳妗笑不出来了。她四下扫视,围观的人群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报警求救。
须臾间。她有些慌了。
忽然,叶一挤开人群,上前解开陈爸爸的领带和扣子,“散了吧,大家散了吧,给病人留点新鲜空气。”
陈枳妗倔强道,“他身体好着呢,这是在演戏。”
“万一出事,相信我,你会后悔一辈子。”叶一说完,在孙秘书的帮助下,背着陈爸爸上了停在大堂门口的劳斯莱斯。
病房外,主治医生向叶一汇报检查结果。
老妈一脸哀怨的看着陈枳妗。
陈枳妗嚼着口香糖,一脸不屑。
听完医生的话,叶一走了过来,微笑着对陈妈妈说,“伯母,你好,刚刚我和医生交流过了,伯父的病安心静养几天就好了,你可以进去陪陪他了。”
陈妈妈连连道谢,急匆匆进了病房。
“如他所愿,从此以后他就是个弱不禁风的病号。所有人都得迁就他。”陈枳妗一脚踢在椅子上。
“这家医院的花园挺漂亮的,能不能陪我散散步?”叶一下意识的瞥了眼陈枳妗的腿,又急匆匆转移视线。
花园里长着不少藤蔓植物,郁郁葱葱长势喜人。叶一淡淡笑着,“刚才医生告诉我,你父亲刚刚的血压很高,处理不当后果很严重。”
“我当众揭露了他的真面目,羞愧难当呗。”
“很少见你这么情绪化呀,我觉得你可以换个角度看这件事,也许就不会那么的愤怒。”
陈枳妗苦笑,“我知道,百善孝为先,打断骨头连着筋,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在我看来那些都是屁话,任何事都应该有对错,而不能一味的和稀泥。”
“你不用那么敏感,我不是批评你的意思,我只是说,很多时候一些问题可以缓一缓,不要急着去下结论,人世间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
尽管不能完全认同叶一的话,但毕竟是老板大人,今天又帮了很大的忙,陈枳妗低声说道,“我知道了,叶大哥,我会好好处理的。”
叶一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一时想不通,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伯父伯母的后勤工作,我会让孙秘书安排妥当。”
“不用不用,我会找护工的,真的不用麻烦了。”
“既然你叫我一声叶大哥,这点忙,我总要帮的,你放心,这家医院是我们集团的合作医院,我出面比你方便。”
“今天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真的是过意不去……”
“不必客气。”叶一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