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景行没有过大的犹豫,便让女子动手,这反应也在离幸的意料之中,皇城内的御医上药定是兰陵最好的,可是现在迟明刚走不久,也未能到来。肩上的伤是个关键的位置,不宜耽搁,若是耽搁久了,伤口感染,未能及时医治,后果也并非那上好的上药能够解决。
女子点了点头,将一旁的器具准备好,拿来点燃的蜡烛细细将银针烧着通红,拿出那窖藏的女儿红,倒了一大碗。
公冶景行和离幸看着那银针在烛火上被烧得通红,便像是眼里难以掩盖的火苗一样愈发俞烈,公冶景行如狼鹰一般地眼睛紧盯着公冶寻稷,眼中情绪难明,似是在掩盖着什么,转眼却又像是充满了浓浓的疑惑。
公冶寻稷看着,眼神中闪过一抹幽光,面上倒是佯装若无其事地样子,只是有些颤抖的苍白的脸已经暴露了他。
那微弱的烛火映照着心思各异的四人,女子看了公冶寻稷一眼,将酒一碗倒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上,公冶寻稷立马吃痛出声,“啊…啊……!”
烈酒遇伤口最是疼痛的,仿佛能够蚀骨血肉一般。
离幸虽与公冶寻稷没什么交情,此时却也为他担心不已。毕竟今日雾临枫塘想要是她提出来的,况且也是为了公冶景行所伤。,
银针上手,女子眉眼未有一丝松动,拿起穿进皮肉。那一瞬间,在公冶寻稷身侧的离幸却突然被他紧紧拉住了手,紧紧握在手中。离幸越发皱眉,眼睛没有往下看,只是一直看着女子缝合。
而公冶景行刚刚见到那一幕,便本能反应,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开拿手,可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收回似有千斤重的脚。
很快,缝合便结束了,女子拿出金创白药轻轻撒上,拿纱布细细为他包上。
公冶寻稷看着那女子认真专注的眼神,额头上冒出了许多细汗,嘴唇也有些泛白,却还是撑着力气缓缓说了句,“多谢姑娘相救!”
女子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莫名的情绪,留下两字,“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公冶寻稷才发现还握着离幸的手,眼神里闪过一抹异样,连忙松开,微弱地说道:“对不起,离小姐,是不是弄疼你了!”
离幸低了低眼神,眼中也是有一丝尴尬显露,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微微朝公冶寻稷颔首,“公子客气了!”
离幸看着正在收拾的女子,连忙问道,“都忘了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来日也好一报救命之恩!”
女子没有抬起头,一边收拾着一边随口说着,“海棠,我叫海棠,姓莫!是这画舫的主人!”
“在下离幸见过月姑娘!这位是季寻公子,那位是叶行公子!”
离幸分别给月海棠介绍了两人,是因为她知,公冶寻稷尚且会开口,公冶景行就……与其如此,不如自己替二人介绍。谁知,月海棠却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随便哦了一声。
“看姑娘方才的身手必定是武艺高强,怎么会屈尊在这一个小小的画舫里,这里除了姑娘可还有别的人吗?”公冶景行看着那莫海棠,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打量,微眯着眼,突然眼神一转缓缓开口,虽然说听着字面意思倒算是客气尊重,只不过在场的人恐怕都听得出公冶景行的话中有话和试探。
离幸连忙看向公冶景行轻轻睨了他一眼,想要提醒一下,毕竟这莫海棠刚刚可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公冶景行的性子素来生性多疑,公冶寻稷和离幸不是看不出这其中的古怪,但毕竟救命之恩也不能如此对待。毕竟有些事打破了总是不好的。
莫海棠听了微微顿住收拾东西的手,眼眸上挑带着一分清冷,随即很快便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低垂了眉眼,将药箱收拾完毕,这才缓缓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公冶景行,颇有意味地轻声道。
“在下爹娘过世得早,从爹娘手中接过这画舫客栈的生意,处于此等乱世,自然是应当多学着些,以免在下连自己都保不住,更何谈今日救下公子,小姐!”
公冶景行等人听着莫海棠话中的意有所指,这不是将救命恩人瞬间便推入道是非之地吗?莫海棠的话中无不在指责着公冶景行说的话,眼神倒是毫不畏惧但又毫无挑衅地看着公冶景行,眼底却是闪过一抹危险的话气息。
见气氛有些凝重,公冶寻稷看了莫海棠一眼,吸了吸鼻子,眼神中闪过一抹幽光,峨眉微蹙,连忙起身,看向莫海棠缓缓道,“季寻多谢月姑娘今日的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他人若是有机会定会报答!”
莫海棠听到公冶寻稷的话,这才将肆无忌惮打量公冶景行的目光收回,眼神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低头缓缓收拾使用的银针药材端起,浅浅一笑,算是礼数到家。
“都说了公子不必客气!”
莫海棠朝外走去,到门口时却沉重地转过头说道,眼神中闪过一抹幽光,却是十分笃定的样子。
“今日的杀手都是江湖第一血影楼的人,几位以后出去游玩,还是多带些人吧,这世道不是那么太平!免得……伤了国之根本!”
对于莫海棠一眼便能得知那些杀手的身份,公冶景行公冶寻稷离幸等人是有些惊讶的,没想到最后一句,“国之根本!”
让三人震惊不已,短短的时间她竟猜出了他们的身份,此人不可小觑!武功高强,会医术,会识人,若是个男儿身,怕是要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此时,画舫客栈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原来是迟明带着人赶到了。
“太子殿下,恒王殿下。不知恒王殿下的伤如何了,属下带来了太医!”迟明连忙跑了进去,眼中脸上是止不住的浓浓的焦急。
公冶寻稷看了一眼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眼神有些不明的意味,轻声道,“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便无需劳烦太医了!”
公冶景行却皱紧着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沉着脸色开口,“遇刺的事宫里已经知道了?”
迟明表情有些凝重,也疑惑于宫中是怎么知道的。
“回殿下,臣回到东宫时,皇上已经知晓殿下遇刺的事,并且下令派出御林军缉拿刺客,关闭城门,四处搜寻!”
公冶景行略有所思,微微打量着,随即一摆手,“先别管什么刺客了!让人先护送三弟和阿幸回去,你同孤去下游寻找世子公主!”
公冶景行话音刚落,离幸便急匆匆来了句,“我也去!”
公冶景行瞪了她一眼,面上是浓浓的担忧,“你先回去!我会找到宁暮起和宣清的,定让他们平安无事归来!况且看这马上就要天黑了,女子夜不归宿,对名声有损。回去!”
离幸的眼神却变得有些清冷,倔强的性子一下便出来了,硬生生地说道,“表哥同舒姐姐是同我一起出来的,也要同我一起回去。若他们有什么事,我还要这名声有何用!我一定要亲自找到他们,看到他们无事,我才能放下心来!”
公冶景行深沉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却也说不过她,便只能让她留下。公冶景行是为她考虑,离幸不是不知道,只是宁暮起和公冶舒窈是她很重要的人,一个世子,一个公主,关系太多权势,她很是不放心!
宁暮起可是宁国公府唯一的男嗣,他若是出事,离幸都不知道该怎样同宁国公府,自己的外祖家交代。还有宣清,她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东阙永帝唯一的公主,若她出事势必引起朝廷大乱。总之,若是离幸不能亲眼看见他们平安无事,是不会安心的!
离幸让落蕴同护送的人回府报个平安,也与离府,宁国公府通个气。
莫海棠在一隐蔽角落,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清冷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今日那女子来租画舫时,她便感到此人的不简单,果不其然,血影楼便派人出来了。
与此同时,宁暮起终于从林中出来了。他手上拿着一只野鸡和一些草药,太阳有些快落山了。宁暮起连忙生了一个火,脱下自己的湿衣服,只着一件里衣。林中阴冷,竟难得看见阳光,而且还有浓重的雾气,他的衣服一直湿漉漉都。
他看着还未醒的公冶姝窈,陷入微微的两难之中。若是让公冶舒窈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恐怕会加重病情,穿着衣服烤却会弄伤肌。
纠结之下,宁暮起也顾不得所谓的男女之别,将公冶舒窈的衣服缓缓解下,他竟有些脸红发热。他看了公冶舒窈一眼,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将她的衣服烤上。
没了外裙,公冶舒窈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却还是有些瑟瑟发抖,毕竟这个时候,太阳的光泽已经没有那么温和了,地面上的寒气缓缓轻袭上来,公冶舒窈落了水,自然是怕冷的。
宁暮起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公冶舒窈搂在自己的怀里,将自己仅有的温暖给她。火就这样静静地燃着,有了些许温暖,公冶舒窈缓缓睁开了眼,看着自己躺在宁暮起的怀中,且没了外裙,面色一惊,大呼了一声。
宁暮起见她醒了,面露一抹喜色,“舒儿,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方才你一直在发烧,我可担心坏了!”公冶舒窈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抱着自己的胸口。见她这副样子,宁暮起瞬间明白了,连忙断断续续地解释道,脸上涌上几分尴尬之色。
“舒儿,你别多想,是…是因为你全身都湿透了,我才…不得已将你的外裙脱下,接着你又发冷瑟瑟发抖,我便只能抱着你,让你热乎些,并没有…占你便宜…!”
见宁暮起连忙解释说话断断续续的样子,竟有些小女儿家的羞怯,公冶舒窈竟有些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相信你,暮起!”
宁暮起这才放下心来,微微有些脸红,为了避免尴尬,他拿过一旁烤好的野鸡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公冶舒窈。
“我想你应该饿了,先吃点填足力气。”
公冶舒窈也没有拒绝,缓缓伸出手,淡淡说道,“谢谢!”
宁暮起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随即微皱起眉头,抬头看着这天空,“这天快黑了,后面的林子我进去过,不知是何古怪,那片林子的路竟像是迷宫一般。我都快差点没有出来,看来,我们只能阿幸他们带人来了,或者明天天亮在另寻其他办法!”
“也不知道阿幸他们怎么样了!”公冶舒窈想起离幸,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缓缓开口。
宁暮起顿了顿接着说道。
公冶舒窈温柔地看着他,眼中有一抹期翼。
“有皇兄在,阿幸一定没事的!”
突然,宁暮起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摸向公冶舒窈的额头,一瞬间便又收回摸了摸自己的,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方才烫了,看来烧退了些!你可觉身上还有那些不舒服的!”
宁暮起手倒伸得自然,而公冶舒窈却稍稍有些脸红了,突然公冶舒窈却眼睛一闪,看见了宁暮起胳膊上的森森血迹,连忙皱起了眉头,忙拉过宁暮起的手,紧张地说道,
“你受伤了?”
宁暮起这才想起自己胳膊上还有伤,看了眼,极其平淡说了句,“噢,你说这个,没事,小伤而已,再说血已经止住了,没有大碍,别担心!”
公冶舒窈却担心不已,紧紧皱着眉头,抬头看了宁暮起一眼,随即低下头,轻轻动着那伤口。
“怎么能不担心呢,都流了这么多的血,你不是采了草药吗,我帮你敷上吧!”
“你一个公主还懂草药?”
宁暮起有些打趣地说道。
对哦,她不懂这些药。公冶舒窈稍稍有些脸红,缓缓低语道,“你既采了药,你教我不就可以了吗?你手上还有伤,总不能不上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