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莺听着离幸的话,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离幸所说的那句按照宁暮起的方法而来处置了。被活活烧死,紫莺眼睛瞬间变得惊恐万分,瞳孔瞪得老大,脑海中全是方才看见的场面,烈火焚身,孤立无援,浓烟入喉,无法挣脱,这样的痛苦紫莺不敢在承受第二次,紫莺对离幸的恨犹如海深,她的确不怕死,但是那种被熊熊大火烧死的疼痛早已侵蚀了她的意志。
紫莺惊恐万分,很是恐惧的样子,仿佛看见了什么能夺走她魂魄之物,急忙将瞪得极大的双眼看向离幸,双眼中脸上尽是浓浓的乞求,卑微如斯,实在可怜,“不要,不要,离小姐,不要啊!”
离幸看着紫莺这副模样,眼波微转,却也是没没有露出半分异样来,平静无波,有些阴沉淡漠地缓缓开口,“既然不想,那就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嗯?紫莺!”
紫莺的双手无力垂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再也没有力气去挣扎,去反抗,紫莺听到离幸唤自己的名字时,眼神中有一瞬间的黯淡和厌恶,那浓浓的落寞和不甘是藏不住的。
而离幸恰巧便将紫莺这一丝丝情绪收入眼中。
“我不叫紫莺!”良久,紫莺失魂落魄地说出了这句话,面色平静却又波涛汹涌。离幸也没有催促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听到紫莺的这句话,众人不免纷纷侧目讶异。
公冶景行和宁暮起相视一眼,峨眉微蹙,却又缓缓放下,准备听紫莺接下来的说辞,但是心中不由得升起浓浓的警惕,毕竟离幸可以给紫莺机会,但是公冶景行和宁暮起却是坚决不会,因为她动了不该动的人。
离幸峨眉微蹙,双眼涌现一丝惊讶和不解,随即转瞬即逝,恢复原样,不让任何人能够捕捉到她的情绪,离幸看着紫莺失魂落魄的模样,没有半分娇柔造作,眼神也平静了很多,看着不想吃说谎的样子,但是离幸不会因此放下心中的警惕。
“紫莺该是百花楼的老鸨给你取的名字,那你真实的名字叫什么!”离幸问她。
离幸也能够猜到紫莺话中的意思,紫莺曾是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自然会有一个全新的名字,那她如此说来倒也不为过。
紫莺看了离幸一眼,却又缓缓低垂下眉眼,接着又抬头,眼中露出些许期翼,看着离幸,轻声反问道,“离小姐真的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离幸看着这样的紫莺,双眸的波转突然一怔,神情有些僵住,因为她好像从紫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眼中带着光芒,仿佛离幸在不在意她的名字这个问题很重要一般,紫莺眼中一往的那抹野心与**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丝绝望和落寞,便是连最初对离幸的杀气都收敛了不少。
对于离幸来说,知不知道紫莺真实的名字都没有关系,离幸本就淡漠凉薄,又岂会去在意一个曾经想要自己命的人的名字。可是当离幸触及到紫莺眼中的目光时,离幸心中的那抹决绝却又怎么也生不起来了。
“嗯!”最终离幸还是轻轻应了一声,依旧不改淡漠清冷,朝紫莺轻轻地点了点头。
紫莺看到离幸的反应,立马露出一抹笑容来,仿佛一副很满足的样子,笑意盈盈,嘴角弯弯,撇去风尘,仿如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干净通透。
离幸顿时有些失神了,更加确定面前的紫莺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
“我本姓秦,唤清如!”紫莺看着离幸,通透干净的眼睛仿佛即便是在风尘流连多年也未曾沾惹,紫莺轻声细语,缓缓开口。
紫莺一开口,众人便有些愣住了。秦清如这个名字倒是诗情画意,文雅风骚,倒是颇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风姿。
公冶景行和宁暮起也皆是一愣,没想到这才是紫莺真实的名字,公冶景行倒是瞬间恢复原样,没有多想,在公冶景行看来,无论她是谁,叫什么,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有关系的只是她伤了离幸,而公冶景行也只记得她伤了离幸,理应该死。眼神中止不住的浓浓的厌恶和不屑,面色阴沉,不似他人,或许这便是公冶景行,也是公冶景行给离幸独一无二的偏爱。
宁暮起最是了解公冶景行,在触及到公冶景行眼神中袒露对紫莺浓浓的厌恶之时,宁暮起没有半分的讶异,若是公冶景行因此而改变情绪,宁暮起才觉得他不是公冶景行了。
宁暮起虽然也是手段狠辣,但是那些都是因为身份不得不学起来的,他倒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只是这份通情达理也要仅限于她无任何利益上的作为,就像今日紫莺伤了离幸,即便宁暮起知道紫莺另有隐情,或许是迫不得已而为,宁暮起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拿离幸来说,宁暮起是不会拿她去冒险的。
离幸神情一顿,心中突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眸色平静,却奈何闪过一抹微光,清冷淡漠,嘴角轻轻呢喃紫莺的名字,“秦清如!”
紫莺看着离幸,眼中露出一丝浓浓的光亮,便是在离幸念出紫莺名字的那一瞬间,紫莺仿佛看到了一样不同寻常的光亮,心中顿时有些释然,过往种种拼命地在紫莺的脑海中争相而上,紫莺扯出一抹轻笑来,笑中带着浓浓的苦涩。
“已经多久没有人叫过我名字了!”紫莺有些呆滞,痴痴扯出这么一句话,随即自问自答,痴笑模样,“五年了吧,整整五年了,原来都已经五年了!”
离幸看着紫莺的深情和那痴笑的模样,峨眉微蹙,眼中闪过一抹警惕的微光,但是同时心却微微松懈下来,看着紫莺这副模样,离幸更加确定,她十岁入的百花楼,那十岁前呢!又发生了什么,还未等离幸向紫莺开口,便又听得紫莺痴痴说道。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爹爹给我取名清如,这便是两字的由来。年少时,我可喜欢这名字了!”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紫莺露出一抹异常的温柔与柔和来,轻声细语,声音干净通透,眼中带着浓浓的光泽,那便是未出阁的少女怀揣着憧憬的模样,便像是一缕冬雪过后,初春乍现迎来的三月春风,暖暖春意,摇摇安然,像是夏季百花盛开中一同争相开放的娇花,绽放其美好风姿,初秋的落叶飘飘于然,似那熟透的秋实,令人择取,冬雪冰三尺,骄阳四射,融化所有的冰冷。
紫莺有些呆呆地出声,嘴角却挂着那抹浅浅柔和的笑意,眼中的神采光芒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离幸在紫莺的话中和笑容竟然有些失神了,她一直认为紫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除去那妍好的相貌,还有偶尔显露的才气,都让离幸有些疑惑,如今看紫莺这副模样,听她说的话,离幸便已知晓自己的猜想没有错,她面前的这个紫莺是念过书的,与那些自幼处于风尘的女子是有几分不同。
“可惜啊,后来十岁入了百花楼这等风尘之地,妈妈便给了我紫莺这个新名,说是紫色温柔缱绻,柔情似水,又说夜莺歌喉动人,声声入耳,我本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是入了百花楼又有什么喜欢和不喜欢呢!自那时起,过去的秦清如便已经死了,我已没有了秦清如这个名字,也不会有人再记得,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是秦清如了,从此我便是紫莺,是百花楼众多姑娘中的一个。因生的一副好模样,我从十一岁便开始接客,伺候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让我恶心,让我想吐,可是我一反抗,等来的便是一顿毒打,那凌厉的鞭子便会一鞭一鞭打在我的身上,皮开肉绽,只要反抗,便会受此惩罚,旧伤未好便添新伤!”
紫莺跪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露出一副痴笑的模样,犹如一个疯子一般,平静地诉说着曾经的过往种种,眼中含泪,波光流转,透露出对这个世间浓浓的无奈和绝望,但是却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那是倔强的姑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最后一抹倔强。
离幸静静地听完紫莺说的话,峨眉微蹙,眼神微闪,涌现浓浓的暗光,还有一丝不忍,但是那丝轻微的不忍很快便又消失了,因为离幸不会允许自己动那不该有的恻隐之心,这乱世的世间本就是如此,谁又怪得了谁。
烟翠和落蕴相视一眼,双眉紧皱,从神情看来似乎是有一丝动容,却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不得她的身世竟然如此可怜!”烟翠缓缓在落蕴的耳畔来了这么一句。
落蕴淡淡地看了烟翠一眼,眸色平静中有一丝轻微的复杂,刻意压低声音出声问道,“怎么,你不忍了?”
烟翠听见落蕴此话,立马矢口否认,“怎么可能,身世是身世,刺伤是刺伤,无论怎么样,她刺伤了小姐,这事总是要有个说法的,怎么能因为身世便逃了过去!”
落蕴露出一抹浅浅地笑意来,似乎是对于烟翠的态度很满意,于是轻声地说道,“你说得极对,我们可要时常记住,我们是小姐的奴婢,最大的使命便是要保护好小姐!谁敢伤害小姐,那便是你我二人的敌人!”
烟翠听着落蕴的话,面色有些沉重,也慢慢收起了眼中那丝对紫莺的恻隐,缓缓应了一声。
落蕴深深地看了烟翠一眼,这才回过神,她知道烟翠是个心善的,同时也是个侠肝义胆的,对于伤了离幸,对离幸不敬的人,烟翠总是最不满的,但是烟翠同时也是个心肠极软的,容易原谅别人,而落蕴今日的一番话便是要好好提醒烟翠,切莫不可心软敌人。
紫莺到底是伤了离幸的。
而这里的侍卫暗卫都是公冶景行的心腹,自然是以公冶景行马首是瞻,况且暗卫从小便练就了无情无义,只唯主人之命是从,更没有所谓的恻隐之心,怜香惜玉,他们也只是静静听着,根本一人会同情紫莺。
而迟明,东宫暗卫之首,尚书嫡子,公冶景行最重要的左右手,他更不可能会对紫莺动了恻隐之心。
底下的人不会,而一向以无情冰冷,阴沉狠厉着称的公冶景行又岂会对一个伤了离幸的女人而有一丝一毫情绪上的动摇,只见公冶景行面无表情听完紫莺的话,只是径自地喝着茶,脸色依旧是冰冷阴沉,没有半分的变化。若不是离幸,紫莺早就身处乱葬岗喂狼了。
而宁暮起一向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也没有对紫莺露出一丝不忍,只是眼神幽深幽暗,看不出任何情绪来,恐怕整个河清海晏里的人,唯有离幸的态度是最好的了。
离幸本想开口问紫莺为何会到了百花楼,紫莺却突然恶狠狠地看向离幸,眼神露出极其凌厉的光芒,像是地狱的寒冰一般。
众人心中不免一惊,而烟翠和落蕴也急忙护在了离幸身前。
“可是,这所有的苦难我都不应该承受,是你,是你,离幸,是你造就了我这样一个悲剧的人生,没有你,我便不会被迫入百花楼,更不会受尽折辱,是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紫莺朝着离幸撕心裂肺地喊道,眼神猩红,带着嗜血的疯狂,却是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那脸上早已变得更加狰狞,只看得到对离幸浓浓的恨意和不甘,方才那个温婉柔和的模样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紫莺此话才出,全场都寂静了下来,都一脸不善地看着紫莺。
公冶景行和宁暮起将那凌厉带着寒冰的目光投射在紫莺身上,仿佛要用眼神杀死她一般,冰冷阴沉,像是带着地狱修罗一般的阴寒。
“放肆,竟然敢污蔑小姐,你自己受的罪,关小姐什么事!”烟翠便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有人对离幸不敬,烟翠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就像是现在这般听着紫莺的话,烟翠立马愤怒不已,脸色阴沉,开口大骂。
紫莺却是冷冷看着离幸,不改脸上半分情绪,透露出浓浓的嗜血与疯狂。
离幸朝烟翠摆了摆手,示意烟翠让开,烟翠虽然有些不想,但是面对离幸带着浓浓坚定的眼神,烟翠也只能缓缓站到一旁,狠狠瞪了紫莺一眼。
离幸紧紧凝视着紫莺的眼眸,清冷淡漠,面上没有半分的情绪,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前倾了一下身子,眸色闪过一抹微光,盯着她,缓缓出声,“说清楚!”
简单的三个字却是带着离幸浓浓的强势,那副令人不可抗拒的姿态展现在众人目前。离幸倒不是如此武断之人,她看着紫莺这副模样,能够知道紫莺方才的话没有说谎,但是离幸却坚信自己光明磊落,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之事,况且她与紫莺从未相见,更没有相识,又何来那么多的恩恩怨怨,即便是如此,离幸虽然不齿,也不畏惧,却也想知这其中究竟到底是怎样一副隐情。
离幸不会放过一个动机不纯的人,但是离幸也不会让无辜之人平白受冤,她既然来了,今日她势必要将这些事情弄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