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定会完成大小姐的吩咐,将人安全送到,落蕴姑娘大可放心!”带着竹编斗笠的一个中年男人缓缓出声,看着倒是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秦清如上了马车坐下,将帘子连忙掀了开来,眸光流转着浓浓的雾气,眼底可见的微红,看着落蕴,急忙出声,“落蕴姑娘,烦请您转告离小姐,账本我已经烧了,辜负了离小姐的本意,我心实在愧疚不安,烦请落蕴姑娘转告离小姐我的歉意!”
就在入东宫后不久,秦清如便偷偷摸摸将那记录昌鸣伯爵府罪证的账本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因为当时的秦清如明白,这本账本对于她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带来无边祸事,倒不如早早毁了来得干净。但是离幸却希望能够让自己交出那账本,只是那账本早被自己所毁,秦清如心中还是不免有一丝愧疚。
但是秦清如却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凭离幸的能力,也凭站在离幸身后的公冶景行和宁暮起,一本小小的账本他们岂会放在眼里。
落蕴听着秦清如提及账本的事,也只是双眼微顿,闪过一抹诧异,下一秒便好像是料到了一般,面色平静无波,朝秦清如弯了弯唇,轻声说道,一副极其不卑不亢的模样,“秦姑娘的话我一定如实带到!”
秦清如眼眸微闪,流动着光泽的眼睛,轻声呢喃了一句,“有劳落蕴姑娘了!”
落蕴客套地浅浅一笑,带着些许疏离,随即露出一副微微沉重的脸色来,轻声说了一句,“秦姑娘保重!”
“走吧!”随即,还未等秦清如开口,落蕴便朝车夫吩咐道。
车夫随即一拉缰绳,驾马而去。
秦清如看了一眼落蕴,与之复杂神眸对视一眼,最后抬眼看了一眼东宫的角门,只飞快的一眼看得见角门内的灌木丛,秦清如的眼神似乎带着光,仿佛想要透过那灌木丛看到离幸的身影一般。秦清如双眼晶莹,雾气更重,似是有一抹不舍,只能放下了帘子,马车缓缓而去。
落蕴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以匀速的速度在行驶,心中似乎是升起一抹落寞和感叹,其实,对于秦清如的遭遇落蕴是同情的,虽然秦清如刺伤了离幸,但是说到底与其放任一个祸害继续为恶,倒不如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只是秦清如所做的事情也并非是为恶。
落蕴灵秀的眉眼下,朱唇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那马车离去的方向,眼中似是闪过一抹微光,轻声呢喃了一句,“秦姑娘,到了江南就好好生活吧!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
秦清如在马车中看到了离幸命人为她细心准备的一切,她将斗笠摘下,放到一旁,缓缓打开那绣着合欢的香囊,赫然便是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还有那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是几年前秦海生的三倍之数,秦清如知道离幸这是同情可怜自己,生怕自己也过得不好,多准备了些银子,这些银子其实对于一个平民百姓想要衣食无忧过上一辈子已经是绰绰有余。虽然以前的秦清如因熟读了几年书,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但是秦清如此时此刻却很清楚地明白,这个时候她正需要离幸对她的同情。
秦清如放下装着钱袋的香囊,旁边放着一个包袱,那是离幸命人准备的衣服,还有那垫子旁上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秦清如双眼含着雾气,轻轻拂过那衣裙,不是什么名贵之物,秦清如很明白这是离幸再为她考虑,事无巨细,全都想到了。秦清如的手停留在那木盒上,双眼强忍着泪水,缓缓将其打开,里面装着几个瓶子,秦清如知道那是离幸为她准备的药,而赫然间,秦清如双眼一顿,猛然停住,视线却紧紧凝住了同药装在一起的一张纸条。
秦清如缓缓拿了起来,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泛黄的纸上跃然几个大字,“善自珍重”,娟秀却又刚劲有力的笔迹,起笔很稳,落笔不顿,秦清如一眼便知道这是离幸的字迹,这是离幸亲手所写。
双眼微红,眼泪再也忍不住直接夺眶而出,面上是浓重的悲戚之色,秦清如紧紧拿着那张小小的纸条,却又不敢捏住,生怕弄坏了一般,看着纸上的四字“善自珍重”,秦清如狠狠地抽泣了起来,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听得出秦清如哭得很很伤心,秦清如实在没有想到这唯一的祝福与祈愿竟然是那个她曾恨了多年的离幸给她的。
秦清如将那张纸条有手心包裹住贴近在胸口处,哭得越发悲戚,那眼中的最后一抹倔强和坚定,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崩塌,秦清如捂着胸口,双眼不停地流下泪来,泪水早已经打湿了胸前的衣襟,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受过的委屈和侮辱,压抑到了极致,却也发泄到了极致。
到最后,没想到她仅剩的一切居然是离幸给她的。
赶车的两个车夫自然是听到了秦清如的哭泣的声音,却也只是相视一眼,沉默不语,他们只需要完成大小姐的吩咐,其他的不在他们的范围之外。
落蕴收回思绪,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这才缓缓进了角门。
离幸仿佛能够看到当初的秦清如也应该是这个样子,温婉可人,温一壶热水,静静地陪在家人的身边。离幸不禁有些感叹,这乱世,世事无常,终究是辜负了秦清如,不过或许一切从现在起都会好的,她可以去她想去的江南了,那里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会知道有个叫“紫莺”的姑娘,如今世间再无紫莺,只有个居住在江南烟雨朦胧之中的姑娘,她叫秦清如。
公冶景行和宁暮起相视一眼,看了看一直望着远方显然是有些发呆的离幸,不免两两对望。
“你当真要这么轻易地放走她,不怕她骗了你!”宁暮起看着离幸姣好的侧颜,出声开口询问,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眸光随意地放在离幸身上。
离幸被宁暮起的话从思绪中拉了回来,面色平静,看着宁暮起打量的双眸,弯唇不羁一笑,轻声说道,“恐怕现在马车都已经出了城门,表哥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
“不过是出了城门,如果你想,她无论到了哪里,我和殿下定会派人将她抓回来听你处置!”宁暮起看着离幸的不羁一笑,不禁有些晃神,随即转瞬即逝,急忙朝离幸表态。
离幸看着宁暮起这副模样,不由得弯唇失笑,随即缓缓收敛,面色也清冷了几分,淡漠出声,“我向来不做言而无信之事!既然我说过放了她,那无论如何我都会放了她!”芦竹林lzlxiashu
“不后悔吗?她想要杀你!”突然,耳畔传来公冶景行慢悠悠带着些许慵懒惺忪的声音,离幸微微一顿,挑起眸子看向公冶景行,正好对上他那惺忪的眼睛仿佛海棠睡醒一般,却是暗藏着一丝幽光。
离幸微微一顿,弯唇不羁一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薄凉地唇缓缓掀起,“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就算她想要杀我,那不也成为了曾经了不是吗?与其平白无故流逝一条生命,倒不如让她重新好好生活。再说这件事,我也算是有责任的!”
“瞎说什么呢!你有什么责任,责任全都在那秦海生和秦清如身上,好不好,干你何事,你倒是会包揽责任!”一听离幸的话,公冶景行峨眉微蹙,双眼含光异样,公冶景行还未来得及开口,宁暮起瞬间便像是炸了毛的猴子一般,急匆匆说道,话中还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阿幸,你不要总是把这些事强压在自己身上!”公冶景行伸出手抬起茶壶给离幸的茶盏缓缓舔上了些许,看着离幸的双眼,似有所思地说道。
离幸早就料到了自己的话会遭到公冶景行和宁暮起的反对,面色极其平静,随意看了一眼公冶景行亲自倒的茶,若换做是别人早就受宠若惊了,离幸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离幸似笑非笑地眼神在公冶景行和宁暮起之间来回打量,都好一会了,公冶景行和宁暮起在心中不停地打鼓,被离幸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随即,离幸这才缓缓收回了眼神。
“我方才再想,若是当日我们按照规矩将秦海生送到京兆尹,秉公执法,这样我们便会得知秦海生一家人的情况,而秦海生或许也只是打入牢狱,只要不死,终究是有希望的不是吗?或许这样结局便也会有所不同了吧!”离幸看着面前的梧桐树轻声开口,面色却是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
宁暮起却是听着离幸的这一番话,整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都觉得离幸是不是被那秦清如给洗脑了,怎么一心帮着秦清如说话呢!
“不是,就算是一切可以重来,也不能这般做啊,这样事情不就闹大了吗,送到京兆尹去,那第二天全城的人都会知道百年望族丞相府下人在当家主母的生辰日上侮辱了侍女,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说得多么难听呢!”
公冶景行沉默不语,看了一眼宁暮起,将浓烈赤诚的目光放在了离幸身上,似乎在等待着离幸的回答,而同时公冶景行也默许了宁暮起的说辞。
或许是宁暮起想着宁氏和他说的话,宁暮起突然有些失神,也没有细细去品离幸话语中的意思。
离幸转眼抬眸深深地凝视着宁暮起,双眼清冷淡漠,带着丝丝寒光,还有一丝倔强和偏执,似乎是早已想到了什么,看着宁暮起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表哥,你我都明白当日我的决定不过是为了息事宁人,更重要的人怕扰了母亲的生辰日,怕此事一旦传出去丞相府的名声便会大大受损。但是表哥,若是当时,我们选择当时的方法,会不会这一切都会有所改变!”
宁暮起面色一顿,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其实他也明白离幸的意思,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如果,不是吗?他知道离幸是个倔强的性子,如今更是起了这副恻隐之心,宁暮起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是啊,阿幸,咱能不能不要纠结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样啊!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我们总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秦清如而毁了整个丞相府吧!”宁暮起朝离幸呢喃道,小心地劝解着。
“难道为了维护自身的繁荣就要牺牲别人吗?”离幸沉声道,语气越发清冷。
离幸显然是在这件事上有些想不开,其实,说到底离幸不仅仅是个倔强的性子,更是带了些许偏执,如今这般倒是最好的证据。平日里的离幸云淡风轻,从容淡泊,哪里会为了这等小事烦心烦忧。
面对离幸的“咄咄逼人”,宁暮起竟然有些快要招架不住了,面对离幸这无厘头的质问,宁暮起是在是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仿佛被离幸逼到悬崖边,而她还在问你想不想活。宁暮起有些无可奈何,只能看向公冶景行,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谁料公冶景行却是将其华丽错过,当做什么都看不见一般,端起茶水轻轻地喝着,掩去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虽然说公冶景行也是赞同宁暮起的说辞和想法的,可是现在可不是他赞同的时候,没看到离幸都生气了吗?公冶景行可不要在这时搅到这浑水中去,还是要选择明哲保身,免得搭了离幸的怒火,得不偿失。
宁暮起看着公冶景行那副心安理得喝着茶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一副惊讶却又无奈地神情来,轻咬着唇,只能在心中咒骂了一句,“公冶景行,你个死没良心的!”
宁暮起只能收回心神,看向离幸,忙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来,凑到离幸身边,显得十分狗腿地模样,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来,忙流里流气地朝离幸撒着娇,“好了嘛阿幸,咱们就不要再纠结这个了嘛!反正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你怎么忍心一直这么逼你表哥呢!嗯”
疾如风和迟明看着宁暮起这副样子,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恶寒不已。
“我逼迫你了?”离幸却是没将宁暮起的撒娇当回事,眼神一转紧紧凝视着宁暮起,清冷淡漠地开口,薄唇吐出几字。
宁暮起立马吓得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立马做出一副坚定不移的样子,声音铿锵地说道,“坚决没有,这怎么能说是逼迫呢!哎呀,阿幸,你就放过你把表哥吧,你可是差点把你表哥逼疯了,有什么想说的话你就直接说嘛,这么拐弯抹角的,你表哥智商低,是在是同你转不环过来,你就行行还,高抬贵手放过你表哥,好不好!”
宁暮起实在是被离幸逼得有人崩溃了,说这样也不行,说那样也不行,年少睿智闻名的宁暮起都败下阵来,被离幸堵得那叫一个惨啊!
离幸看着宁暮起这副流里流气地模样,纨绔不羁,而那声音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性感,沙哑着人的心智,离幸终是不由得嘴角上扬浅浅一个弧度。
公冶景行看着离幸对宁暮起松口的模样,继而展露笑颜,再看看那宁暮起的模样,完全没有一个世子该有的样子,公冶景行突然发现还是撒娇最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