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首之争从第一次举办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在这段经历过改朝换代的波澜岁月里,不知有多少学子借此舞台名扬江南,甚至于名扬四海,亦不知有多少惊才绝绝的学子,共同留下了各种令人津津乐道的惊奇事迹。但如今日陈闲单人单项赢得九枚胜筹,这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毫无疑问这将成为院首之争第一大奇迹。
陈闲的第三对字仍然展示在在场众人的眼前,他单人赢得九枚胜筹的最佳成绩,仍在众人心中造成着强大的冲击。
书楼前这片场地仍旧死一般的寂静。
负责悬挂胜筹的人,现已来到各家书院最前方竖着的胜筹木牌前。
太苍书院加上三枚胜筹,现在胜筹总数三十二枚,寒山书院现在胜筹总数三十五枚,湖光书院胜筹总数三十八枚。
寒山书院领先太苍书院三枚,湖光书院领先寒山书院三枚,领先太苍书院六枚,而比试仅剩最后一项。
寒山书院古夫子老脸铁青,他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
太苍书院这一边虽也久久无人讲话,但就目前胜筹总数而言,他们书院已经从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或见证者。对于本次院首已然不抱任何希望的他们,现在反而无事一身轻,他们并未感觉到胜筹差距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心情或许甚觉遗憾与不甘心,然而已是定局,又何必死不放手,他们自不至于心灰意冷,仍寄望于下一次院首之争。
而寒山书院的一众学子人人神色颓然,他们此刻背上有如压着一座山峰,令得他们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眼下这个局面,在场所有人都一目了然,太苍书院已没翻盘的可能性,那么本次院首只会出自湖光书院和寒山书院。
这是陈闲一个人上场推动出来的局势变化,现在有谁还会小看他。
“太好了,我们现在领先寒山书院三枚胜筹了……”
“没想到我们湖光书院也有今日……”
“驸马爷最厉害啦,一个人赢了九枚胜筹……”
“照生,好样的……”
陈闲走回湖光书院这一边,叶观之和叶华庭带头站起身,叶子由和珠玑及暖儿等四女也同时起身,在场上百名学子几乎全部站起身来,他们用笑容和兴奋的肢体动作迎接着陈闲。
比试场地上留着九张桌子和六名学子的字画,云老伯爷第一时间来到比试场地陈闲这一桌,将前一刻看中的字画,三两下收卷起来,放入袖中。楚乾律和冯延祚也毫不犹豫,二人亲自走来比试场地,各自收卷看中的字画。其他评委面面相觑,随即一个接一个的走来比试场地,这种可当得稀世墨宝的字画,他们谁不心动。楚乾律身份尊贵,这些评委不敢纠缠他,与老伯爷和冯延祚有交情的评委,这时候使劲的磨动嘴皮子,于是比试场地上出现了众评委瓜分陈闲字画的这戏剧性一幕。
……
……
此时院首之争第三日已到此结束,然而在场却没人转身离去,所有人全看着比试场地上的这一幕,众人心情无比复杂。
尤其是寒山书院古夫子和一众学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站他们书院这边的冷幽幽和花牡丹等一群姑娘也没离开,静静看着这一幕,众女眼眸中尽是惊讶与难以置信。
“柳公子在杭州纵然一字千金,却也不至于令得众多显贵之人如此失态……”
“这……这也……太夸张了……”
“若非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
“这大抵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吧……”
这群来自杭州的姑娘,本是来支持寒山书院的,本也认为寒山书院必定能够夺得本次院首,此刻却不由得有些灰心丧气。她们没想到湖光书院竟也这般惊人,更没想到湖光书院有陈闲这样的绝才之人,一首诗一首词皆能赢三枚胜筹,今日一个人上场竟然单项赢得九枚胜筹,史无前例,她们很难不为之震撼。
冷幽幽和花牡丹现在想起的,却是她们刚来苏州时听见的种种谣言,此时不由自主再次怀疑起谣言的真实性。
楚梦莲虽不懂字画,但她知道九枚胜筹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二哥和外公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这大姐夫……真厉害……”
她坐小椅子上喃喃自语:“长得也比二姐夫好看,但没二姐夫勇武啦……”
小姑娘尚未意识到自己叫顺口了,幻想着自己以后的驸马会是什么样子,觉得最好有大姐夫的才华,有二姐夫的勇武。
远在竹林间的飞楼窗子口,叶轻歌能感受到湖光书院这一边的喜悦,她一颗心亦激动无比。
“有照生哥在真好,他一定会让我们湖光书院成为院首的……”
大概从三四年前开始,她眼中只有照生哥,现在目光所望之人,也只是湖光书院人群里的照生哥。世界虽然很大,但她的世界其实很小,面积小到只有这栋掩在竹林间的飞檐楼阁这么点,她心里的面积也很小,小到大约只能容下一个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恐怕以后不会再有机会接触第二个人,她自己也已没想过嫁人。曾经与人有过那么一段情投意合、两小无猜的美好岁月,其实她已经心满意足,毕竟经历过。
而压抑已久的书楼前这片场地,在场众人的声音此时又爆发出来。
“驸马陈闲……”
“……他竟然单项赢得了九枚胜筹!!!”
这一嗓子不知是谁最先喊出来的,一声激起千层浪,众人的议论声霎时间此起彼伏。
随着众人的离开,这一声也将被带往苏州城的大街小巷。
……
……
院首之争的第七项,也便是最后一项琴,会在三日之后举行。
这一项要求上场学子必须弹奏亲手写出来的曲子,若在这之前有人弹奏过,则会直接给出零胜筹的成绩。
离骚这首曲子从诞生到今日为止,已有超过四个月的时间,这首曲子被张贴出来,也已有超过两个月的时间了。如今这首曲子仍然是苏州城的第一大现象,也仍然是众人赞不绝口的旷世之曲,现在苏州城擅琴的人都会弹奏这首曲子。而写出这首曲子的人到底是陈闲还是师擎,直至今日的此时此刻,众人的争议也持续了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约莫从十天前开始,这一争议曾短暂的出现过一致认同的结果,那时候众人都已认为离骚是师擎写的,外地人来到苏州,他们听见离骚,称赞的也是师擎。然而当陈闲写出独钓寒江雪,开始有人怀疑这一致认同的结果,也开始有人怀疑种种谣言的真实性;当陈闲写出为伊消得人憔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陈闲可能并非沽名钓誉之人,同时怀疑谣言并不属实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了,于是离骚这首曲子到底是陈闲写的还是师擎写的,再次成了众人热议的话题,争议也由此又一次涌现。
但当陈闲今日一个人赢得九枚胜筹的事,在苏州城内彻底传开。
带给全城百姓的,不仅是无与伦比的震撼,众人的思绪也不禁往回追溯,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起这段时日的那些谣言。
“驸马陈闲沽名钓誉,浪得虚名……”
“……什么捡了师擎谱稿、什么窃取他人诗作,现在看来,这种话……纯他娘的瞎扯淡……”
“若陈大驸马身无才学,他今日怎么可能一个人赢得九枚胜筹,九枚胜筹啊……”
“对呀,这可比那些所谓的大才子不知强出多少……”
“那柳牧在杭州该是数一数二的大才子吧,结果……根本比不上陈闲……”
“我听说……当初正是这柳牧说师擎三年前弹奏过离骚,依我看,这厮当日绝对在撒谎……”
类似于以上这种议论声,现在几乎遍布整个苏州城。尤其在酒楼茶肆等地,一众食客们三三两两的喝着酒,他们对这些事虽然未必很感兴趣,不过听见邻桌人在议论,便也一时兴起,掺和着闲聊几句。而真正关注院首之争和种种谣言的人,也大多集中在酒楼茶肆或集会等地,这类人主要以读书人或富家公子小姐为主,他们现在再看待这些谣言,不仅已经认为谣言绝不属实,甚至开始大胆的分析起这谣言出现的起源与背后的目的。
“当日柳牧说,师擎三年前弹奏过离骚,这之后一两日,正巧有人指名道姓的说出陈闲三首诗词的原作者……”
“呵……现在想想,这些话来的甚是蹊跷,就像早就已经编造好了的……”
“我看根本就是冲着陈大驸马来的……”
“这么说,这是有人故意编造谣言诋毁陈大驸马?这背后之人……莫非与陈大驸马有仇?”
“未必需要有仇,也有可能……”
“对,柳牧是师擎的弟子,他先说师擎三年前弹奏过离骚,然后叫人散播谣言,那么这所图之物……”
“……离骚!”
一两个人未必能把这些事分析的如此透彻,但当议论的人一旦多起来,总有思绪敏捷的人能看透这件事的本质,而这些人带动身旁人,最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待夜色降临大地,现在众人议论的,已不是陈闲有没沽名钓誉,也已不是谣言是否属实,而是谣言根本就是谣言,是有人故意编造这种种谣言诋毁陈闲。至于是何人这么做,众人开始把目光转向师擎,至于为何这么做,众人怀疑必定与离骚这首曲子有关。甚至已有人直接做出结论,是师擎想把离骚这首曲子据为己有,故而指使弟子柳牧,故而才会出现种种谣言。
到得深夜时分,怀疑师擎三年前根本没弹奏过离骚的人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怀疑也都直指师擎。
“混账——!!!”
城中心某座宅院地底下,爆发出尖锐而愤怒的咆哮,这声咆哮由地底冲向夜空,今夜不知又有多少可怜女子命丧黄泉。
柳牧脚步踉跄地从这座宅院内冲出来,冲出宅院这一刻差点跌一跤。
他站稳脚,抬袖抹了抹嘴边血迹,理了理衣袍与束发冠,渐渐的他情绪才平静下来,站在宅院门口仰望月色,良久良久露出阴狠的笑容:“哼,本不想把事情做太绝,但师父老人家今晚发这么大脾气,脑子似乎很清醒,已经糊弄不过去了,何况……你现在已经让我觉得很碍眼,这便……只好送君见阎王了!!!”
需要动用江湖势力的时候,便不要犹豫,这是师擎当日给他说的话,师擎也早早给了他调用江湖势力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