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懂了容璟话里的意思。
他在防备北戎,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也不愿意自己辛苦忙碌一场,到头来却给别人做了嫁衣。
南楚倾国之力伐周,兵临周朝国都之下,如果最后却被别人摘了桃子,整个南楚都会成为天大的笑话。
“可是陛下,如若我们陈兵岳州,周朝降兵……”
“蒙将军不用担心,那些人我自会安抚,绝不会乱了陛下大计。”秦啸毫不迟疑道。
蒙云飞还有些迟疑,心头疑虑。
薛柔揉了揉眉心直接开口道:“我知道蒙将军担心什么,我们决定暂时留在岳州并非只是因为怕周朝拼死反扑,与其说是我们担心的是周朝所剩兵力,倒不如说是迫不得已。连日征战,我们虽然一路大胜,但是从楚境带来的粮草已经消耗大半,所余粮草本就不多,如今又再添周朝十数万降兵,那些粮草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停留在岳州,一方面是为了休整三军,另外一方面,也是在等待后方粮草。”
“周朝毕竟不是小国,京中储粮无数,若是他们死守京城,战况持续一、两个月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再加之还要防备其他人来趁火打劫,将战局扩大,所以陛下才会决定留在岳州,待到粮草补足之时再行发兵。”
“蒙将军应该也知道,我们能打到现在不容易,兵贵神速自然不错,但是稳中求胜,才是王道。”
蒙云飞闻言之后,有些恍然。
原来竟是因为粮草……
容璟在时,他不统管三军,军需一应皆是直接上禀天听,他一直奇怪容璟为何会突然停留岳州,原来居然是因为粮草消耗太多。
蒙云飞抱拳:“是末将多虑,军中有陛下和柔王,末将领命便是。”
一路征伐,从南楚至周境,薛柔半点不敢放松,虽然一路上容璟已经尽量让温季玄照顾薛柔身子,但是军情军事半点耽搁不得,薛柔不仅要和容璟商议战事,还要解决后方不时送来的朝政之事,毫无功夫底子的薛柔依旧是面露疲色。
容璟见薛柔满脸倦容,直接开口道:“行了,此事就这样定了,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情容后再议。”
秦啸刚想说话,花允萧就直接拉了他一把。
几人起身行礼退出房内之后,秦啸扭头道:“我还有事情想跟陛下和柔王商议,你拉我做什么?”
花允萧翻了翻眼皮:“乱人好事会遭雷劈的。”
“啊?”
秦啸怔愣。
花允萧抬起下巴朝着身后扬了扬,就见到房内烛火灯光之下,容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薛柔身旁,双手熟练的搭在身前女子的肩上轻轻揉捏着,一边满眼心疼的低声询问着什么。
女子长发轻挽,听到男子问话之后摇了摇头,放任自己斜倚在他身上,眉眼间带着笑容,嘴里柔声与男子说着话。
红烛剪影,旖旎温情。
两人之间仿佛融不进任何人,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男女之间情到浓处之时甜腻的味道,那画面美好的像副画儿。
秦啸微侧着头,突然就想起了当初初见薛柔时的情景,那时候她满目清冷,在人群中孑然而立眉目如刀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淡漠和疏离。
周朝颓倾,南楚易权,这天下之人对这个女子的评价不一。
聪慧,狡诈,狠毒,善谋……
有好有坏,有赞有诋,可谁也不能否认,这个女子的厉害之处。
接连两个王朝或直接或间接的毁在她手里,破了这天下三国鼎立数百年的局面,其智其能,谁人不服?
就算是他对薛柔早有认知,可是在知道有朝一日能与她一起征伐周朝,结束这诸国并立之局,有望一统天下之时,他也被震撼的难以自持,可谁能想到,就是如此厉害的女子,也会有如此温暖恬静岁月静好的时候?
房内的容璟好似感觉到秦啸的目光,突然抬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眼底带着锋芒。
秦啸连忙收回目光,朝着容璟遥遥行了一礼。
花允萧笑着凑到他耳边说道:“行了,咱们陛下对柔王可是紧张的跟眼珠子似得,你就别瞧了。”
秦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着几人拱手道:“既然陛下决定暂留岳州,那我先回营里了。诸位,告辞。”
“告什么辞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回营里干什么?”蒙云飞一把抓住秦啸的胳膊,有些贼兮兮的四处瞄了一眼,做贼似得低声道:“我告诉你们,之前我在这太守府的地窖里得了几坛子好酒,八十年的女儿红,虽然大部分都送去了陛下那里,可是我还偷偷藏了两坛,你们要不要尝尝?”
“阵前饮酒,这可是大忌……”
“忌个屁,陛下都说了,大军暂留岳州,后方的粮草少说也要五、六日才能送来,这个时候不好好放松放松,等到和周朝决战的时候,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蒙云飞说完见几人还有迟疑,不由瞪了他们一眼道:“行了,都是大老爷们的,喝不喝给句话,你们要是不去,大不了我一个人喝!”说完他转身就欲离开。
霍格连忙伸手拽住他说道:“去去去,有好酒怎么能少了我老霍,花将军,秦将军,如今这城里城外都是咱们的人,陛下也下令三军休整,城外还有叶铁他们守着,今天夜里也无事,咱们一起吧?”
秦啸和花允萧也都是好酒之人,之前听到说八十年的女儿红本就有些心动,此时见一向沉稳的霍格也同意了,想一想犹如铁桶的岳州城,就都不再推辞。
几人笑呵呵围住蒙云飞,笑闹着有好东西不准独吞,跟着蒙云飞一起回了他的营帐。
营帐里一片热闹,好酒正酣,那八十年的女儿红酒气熏人,几碗下肚之后,营帐里的几人都有些东倒西歪起来。
席间蒙云飞又命人送了些吃食进来,几人吃吃喝喝闹了一个多时辰,最后都醉倒在了营帐里。
所有人都或趴或躺在各处,鼻息间打着呼噜,脸上全是醉酒的晕红。
花允萧半边身子瘫在榻上,半边身子落在地上,腰间横着一条腿,旁边躺着打呼噜的霍格,而另外一边,秦啸趴在桌子上,旁边是打翻的酒碗,其他几人也都是各自趴在各处。
营帐里全是男人的呼噜声,许久之后,蒙云飞醉眼朦胧的咕哝了一声,仿佛梦呓一样的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嘴里嘀咕着要去小解,提了提裤带之后,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