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莺似乎看出他的疑虑,又摆出一副纯真无辜的模样,安静地在一旁看茶送水。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萧竹无奈一笑,继续等着时机到来。
亥时。
一辆精美华贵的白马飞车从城东大街飞速驶来,缓缓停在浩仙楼入口,此车周身点缀着四幅风格不同的水墨丹青图,等到前帘掀开,一位清高绝美的素衣女子,缓缓而下。
正是星河城掌书使君林燃的独女:林清衣。
她身后跟着两位丫鬟,皆穿着鹅黄小衣,姿容尚可。
“小姐,您听说了吗?那吴公子今天一早在紫阳街发酒疯、一路嚎哭,剑云宗主觉着丢脸,命门下弟子谁都不准去帮忙;奴家感觉,是不是昨夜我们说的话太重了。”
“只要能让他讨厌我,再重的话也无妨。”
林清衣言语清冷,带着几分无奈,心里直问自己到底哪里好,那个吴雨持非要这般纠缠,若今晚他还不死心,就要使出那一招了。
丫鬟小兰问:“那小姐是直接去天合楼九层?还是?”
林清衣摇了摇头:“不急,先去鱼仙子那吧,昨日的千丝刺绣手法我还是不太明白。”
“好的”
两个丫鬟乐淘淘跟在她身后,一起去往浩仙楼的中心区域。
林府随从则在外围区域休息,巧的是,这些汉子不知不觉便坐到离萧竹不远的小亭附近,吃喝闲聊,有说有笑。
萧竹目光早已落在慢慢向‘天合楼’而去的林清衣一行人身上,等林清衣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自顾道:“看来林家大小姐也并非传言那般高冷脱俗,兴许还是个表里不一的脾气,至于是不是刀子嘴豆腐心,还得我日后试探试探。”
忽地,旁边一阵劲风闪过,一位精壮短衫汉子蓦地站在他身后,冷声道:“喂,吴雨持,你刚说什么?!”
“不好。”
萧竹心下一惊,豁然转身一看,当即扶着额头忖道:“竟然是林清衣的家仆们。”
嗯?汉子的眼神愈发不善。
他何以如此如临大敌?
因为在仙界任何一方宗族豪门之中,随便一个丫鬟或者下人,那都是有相当修为的存在,一般都是经过从小培育,修炼各种功法的强手,绝非等闲之人。
若将这些丫鬟或者下人不当一回事的话,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萧竹很明白这个道理,故而急忙拱手赔笑:“这位大哥,万分抱歉,先前有点醉酒,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对林小姐一片……”
同时脑中极速回想吴雨持说过的话,想找出一丝片缕的印象,可先前吴雨持并未给他说林清衣身边的下人身份。
“行了行了!”精壮汉子没好气道:“我家大小姐不喜欢你,你别在这里纠缠不清,免得再闹笑话!”
之后才瞪了他一眼,回到不远处的座位上,时不时还投来三两次目光,俨然将他当成居心叵测一样。
萧竹松了口气,兀自坐回桌旁喝着茶,一旁的丫鬟巧莺偷偷问:“原来你是吴雨持公子呀?”
“嗯。”
“我听姐妹们说,你追了林大小姐三四年?”
“差不多吧。”
“这个……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巧莺犹豫道。
“说罢,无妨。”萧竹倒想看看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巧莺轻咬薄唇,慢吞吞道:“就是,在我们女子心中,若不喜欢一个人,那任凭他如何纠缠,我们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的,更甚者,他人越是纠缠,我们会越厌恶……吴公子不妨放弃吧,你画的画好,写的词也好,何愁遇不到喜欢你的人呢?”
萧竹无奈一笑,这句话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因为若林清衣真的对吴雨持没有一点好感,那最终结果可能的确如巧莺说的这样,这么一来,先前说帮吴雨持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但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他也有转圜的余地,只是最好别到那一步,如今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以吴雨持的身份在林清衣心里积攒一些好感,不能再去烦她。
一个月内,非但不能去纠缠林清衣,还要躲着她才行。
想到这,他悄悄以心象玉佩传音给吴雨持:“你这一个月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将功亏一篑。”
吴雨持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再关注心象玉佩的动静,但没办法,只有传讯的时候彼此才能看到各自的行为。
只好点头:“我一定会做到。”
随后掐断心象玉佩的联系。
小亭的萧竹见状,心头赞道:“孺子可教也。”
之后故作感慨,对巧莺道:“巧莺姑娘说的在理,只是这番话,听着我心里颇不是滋味,告辞。”
略拱手,起身果断离开了小亭,只留下巧莺睁大眼睛,有些懊悔:我说的可能太重了些。
毕竟她还要在这里假装当丫鬟,要是遇到一开始那个胖子,真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惜啊,天公往往真是不随人愿的。
不一会儿,张卿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地走进亭中坐下:“小丫头,给大爷看茶,揉揉肩。”
“切你想得美,自己动手。”
巧莺白了他一眼,将茶壶重重放在他跟前便不管了。
天合楼附近。
一处安静别致的房间里,林清衣正静静站在一面浮空的丝布前,在她旁边是一位同样清雅可人的仙子。
在浩仙楼里,若论女仙的刺绣手艺,那这鱼涟微当是数一数二,而且她还是个有名的才女,仙界文坛名声斐然。
当年,她的一首牡丹残,可谓是流传于街头巷尾,星河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时此刻,鱼涟微手中拿着一张精致的花笺,上面写了一首诗:清木凋林日渐衰,衣落凉风百牵回,林林群花无芳艳,相思情苦酒一杯。
末尾注名:吴雨持致林清衣
她将之递给林清衣,淡淡笑问:“还烦着那个吴雨持呢?”
林清衣看了这首情诗几眼,无奈道:“是有些烦,不过就算他抄诗翻词凑了个藏头诗给我也是没用的,我……”
“那感情好,今晚浩仙楼里好像出了一位女才人,非同一般,我倒是想去找她一找。”鱼涟微道。
林清衣问:“什么女才人?”
鱼涟微摇摇头,轻轻蹙眉想道:“并未露面,或是隐于暗处,但‘她’写的诗却是与你心上人有关,你就不想看看?”
鱼涟微从桌上拿起另一张花笺递给林清衣,林清衣一看,上面四句写着:雨落妆台弦音痴,持桃望李君不知,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鱼涟微笑道:“感觉如何,这也是一首藏头诗,但却是雨持二字起头,字迹娟秀凄婉,花笺品质不凡又略带柔香,定是某位喜欢吴雨持的仙子为他作的,先前小侍女在外面捡来,我粗粗看了几眼,唯有这一首觉着最好。”
“她喜欢就她喜欢呗,刚好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
林清衣放下花笺,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有了几分不屑与好奇之意,兀自走到丝布旁边温习着昨夜的刺绣之法。
鱼涟微神神秘秘追过来,继续问:“那你觉着,写此诗的女子,论才艺,与你比较起来当谁胜?”
“……”
林清衣不说话,而实际上是不想回答,因为这首诗的意境的确比她高明许多,真没想到那个吴雨持也有人喜欢,那么粘人的膏药也有人喜欢,喜欢他的仙子眼光真是差劲。
鱼涟微似看出她心中所想,相邀一问:“不如去找找?我是有些好奇,作此诗的仙子美貌比你又如何?”
林清衣突然有些忐忑,问:“若比我生的美,鱼姐姐是否就不教我刺绣之道了?”
鱼涟微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神神秘秘地笑着:“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