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定视黑山君，见其将白玉纸又收回腹内，心头有些好奇，难道肚内自成乾坤？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高人身份，也只能压下心头好奇心。

“你进来吧！”

孟玄抬头看一眼高高的门洞，黑山君若是弯着身躯还是可以进来的！

旋即转过身缓缓走进庙宇，脚步放的很慢，身形飘忽，这样高人的感觉似乎更强一些……

“是，先生！”

黑山君看着孟玄背影脸色一喜，朝着一侧只露出两只眼的牛二微微一笑，口中尖锐虎牙显露和善的灵光。

牛二顿时一激灵，再次缩回庙里，当初自己是咋说出口先吃自己的，那得多疼啊！

紧跟孟玄走进山神庙的黑山君，见孟玄席地而坐，看看地上深厚的积灰，便也没有犹豫坐在孟玄对面。

“先生一言一行，学生都受益良多。”

孟玄：“？？？”

“哦，你说说看！”

孟玄带着微笑，饶有兴趣的盯着个头比自己还大两个有余的黑山君。

“学生对先生您的第一印象便是清净无为，似是不染尘世屹立山巅的得道真仙。

第二认识是有教无类，若是其它仙人，见我这般深山虎精，还是食过人的，只怕早就祭出法宝将我打杀了，更别提想先生如此教诲学生，将学生引向正途了！”

黑山君恭敬道，说的孟玄直直点头，断然忘了这也不过是阴差阳错，明明……孟玄本来的打算是诓骗了他就跑路的！

黑山君见孟玄笑而不语，但是那脸上的受劲儿是掩盖不住的！

“至于第三……”黑山君停顿片刻，扫视一眼破庙，看着孟玄破衣敝履，满身灰尘。

“先生似乎始终游离与世界之外，又交融于世界之中，给学生的感觉很奇妙。”

听着这话，孟玄微微沉默，他其实也意识到了，这其实似乎就是魂与身之间相吸又相斥的矛盾。

见孟玄不言语，黑山君言语更快。

“故而，我从先生身上学到三点。

一则站在山巅，而非生灵之巅。

二则越过种族隔阂，视万灵同仁。

三则超脱世俗之外，再入凡尘之中。”

孟玄微微点头，眸中带着笑意和赞赏，心里则一阵嘀咕，自己这高人形象太高，收不回来怎么办？

“你倒是不差，心里有如此见地，若是能做到行符与言，理通道自通。”

孟玄抬头瞅着黑山君，只觉的脖子根疼。

“先生说笑了，若是没遇上先生，学生怕是……呵呵呵。”

黑山君轻声一笑，倒是没有说完。

“若是如此，你也距离埋骨山中不远了！”

黑山君闻言眉头一挑，不解的询问。

“先生此言何解，我从几十年前便纵横山中，甚至这山头都以我命名，这可威风不小。”

孟玄缓缓摇头。

“大错特错，你可知从这山中往东走有一野狐山？”

“不知，那边似有大恐怖，学生不敢前往，不过若说狐狸的话，十几年前倒是有数只狐狸从这里往那边走了！”

孟玄点点头，伸手指向东方王家村所在。

“那里因狐妖作乱，所以山改了名，十年前，我师兄慕名前往。”

“咕咚！”

黑山君喉结滚动，先生这般高人竟然还有师兄？那岂不是还有师父？甚至师父还有师父？

这般一想，黑山君便觉的自己就是一井底之蛙，之前竟然还洋洋得意自己修行颇深，不然也不会卡着瓶颈，数十年没有什么进展。

“那先生师兄前往那山里是？”黑山君低声试探性的问道。

孟玄微微一笑，道出两字。

“除妖！”

黑山君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站起，再次向着孟玄恭敬行礼。

“多谢先生不杀之恩，指点之泽！”

孟玄摆摆手，脸上带着平淡的笑容。

“我与你说此事，并非是彰显我指点你之恩惠，而是夸赞你有悟性，有决断。

若是你奔着食人而来，其中有一丝不妥，那落在你头上的将是真正的仙剑，即便你身怀续头之术也于事无补。

然而缘份二字就是如此奇妙，妙在你本要死，却这般活着。妙在我要斩你，却和你同坐这庙宇之下。”

这般说完，黑山君皱眉沉思，孟玄则内心一遍遍复述之前的话。

这样说……符不符合高人的调调嘞！

“先生，学生有一事不解，愿先生指点迷津。”

“讲！”

黑山君旋即神色一正，整理一番话语。

“万物与人同生，为何人就可以生而有灵，吃瓜果蔬菜，食鸟鱼兽禽，而如我等兽类食了人就该死？”

“你真当如此认为？”孟玄慢吞吞的反问，心思飞快转动，思考答案。

“正是！”

一侧的马元等人都盯着孟玄，似乎也好奇孟玄怎么回答。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们都说，人族是天定种族，万物之灵长，然，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我人族自谦，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也许无数年前，人类也是茹毛饮血的野兽呢？

只不过在时代的潮流下，人类得到了火种，懂的生活熟食，一步步发展到如今。”

“人类也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黑山君一愣，马元等人也是一愣，这种说法如果讲出去恐怕要被当成大傻子笑话，可是若从仙人口中说出来呢？

马元等人相视一眼，似乎……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可是火种并非只有人类懂得运用，为何没有新的种族取代人类？”

孟玄微微一笑，眼中也出现一抹崇敬。

“这就要提到‘先贤’了！”

“先贤？”

“不错，人类之所以长久的坐在万灵之长的位置，靠的就是源源不断的‘先贤’。

他们冲刺在每一个方面的最前方，去探索那些从没有生灵走过的路！”

说道此处，孟玄微微一顿，笑容无比灿烂。

这时的他，想起了炎黄，想起了三皇五帝，想起了无数那个世界的先贤。

“万灵都在我们身后，跟随在我们人族开辟的道路上，又何谈取代之说？”

黑山君沉默了，马元牛二等人却兴奋异常。

“再则，以灵魂论，万灵自一出生皆有天地二魂，然而人类在漫长的变迁之中，整个种族都得到升华，先天便有命魂，即所谓的‘灵智’！

人食鸟兽鱼禽，就似虎可以吃狼，狼可以吃羊，而羊只能吃草，不一种族，只要能力够，自然是处于这个世界不同的位置。

人类的整体强盛，你无端吃了人，自然要受到讨伐！”

黑山君皱眉思索，旋即歪着脑袋道。

“那莫非只能任人宰割，不得还手？”

孟玄哈哈一笑。

“非也！你食人八十有一，其中有多少良善？这才是杀劫临身的缘由。

若是你杀之人尽是恶人，说不得人类百姓还要为你立祠建庙！”

瞥一眼沉思的黑山君，瞅一眼皱眉的角落四人。

孟玄缓缓起身，没有波折的声音响彻山神庙。

“人本兽，有了灵，便成了人。

兽本愚，有了灵，便成了妖。

此灵便是第一次超脱，从诞生灵智的那一刻，便和从前所不同。”

话音落，李康一脸懵懂，其余人以及黑山君则是皱眉做思索状。

孟玄微微点头，觉的自己刚才的话语应该轰击在了他们灵魂的最深处。

毕竟，这是来自崇尚德先生与赛先生世界的现代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