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期中，学校放了三天假，开学那天是周日，学校没有排课表，上午语数外，下午物化生，没有晚自习。

“来，课代表发一下卷子。”语文老师韩炀抖抖手里的卷子。

班里因为传卷子而乱哄哄的。拿到试卷同学，有的可以伸长脖子，越过两个座位去交流成绩。

白续和标准的理科生一样，语文是死穴，她把卷子反盖在桌子上，去扒拉俞郁的试卷。

——135。

这个分数白续梦里出现过，俗话说的好，梦都是反的，所以她只有110分。

白续好奇:“江姜，你这怎么答的？”

“什么怎么答的，按照题目写呗。”

“你看看这文言文，都是汉语，我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俞郁得瑟:“天赋，你没有。”

白续:“………”

“好，卷子都拿到了吧？我说一下，班里语文最高分是135，还可以。成绩单我在你们班主任桌上也看到了，某些同学啊，总成绩校里前一百，语文排名五百开外，我也是很服气——”

韩炀边说边抬笔写字，“这是古诗词填空的答案。有人平常不背，考试不会写，字还丑，我真想给你个－5分。”

教室里有人没憋住，噗嗤笑出来。

“顾沥，你还笑，说的就是你。”韩炀手里的粉笔精准打击在他脑门中央。

顾沥:“痛。老师，你下手真狠。”

“戏精。”他同桌涂原毫不留情地嘲笑。

讲语文试卷很枯燥，听语文试卷更枯燥。

但没有人敢开小差，不仅仅韩炀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360度无死角的扫视全班，还因为他的惩罚。

——班群里早就有勇士大吐苦水，说这惩罚简直不是人能想出来的，被发现一次写一篇800字议论文，两次两篇，以此类推。

关键是，韩炀还会批分，作文满分60，没上45，对不起，您得重写，直到达到45分。

被抓过三次的文永南现在于第一排正襟危坐，对语文老师行注目礼。

经过高一一年的洗礼，一班同学已经发现能暗度陈仓的班主任时勇的数学课。

这不，没完成考试前作业的同学们，顾不得长叹自己的数学成绩，都在红笔黑笔相切的不亦乐乎——红笔，用于时老师无意识扫过你时装作改错题；黑笔，它是补作业写题的必备搭档。

午饭时间，学校又上演了一场追逐战，毕竟食物有限，学生太多。

俞郁从来没有跑过，不是因为心脏不好，是因为她懒。

白续本来一直陪她去学校外面吃，但是今天要回去给她妈妈呈上成绩单，所以俞郁落了单。

学校外有一家麻辣烫店，口碑一流。俞郁中午就打算吃那个。为了抄近路，她踏进了学校围墙外的一条小胡同。

少女被几个人堵在胡同里，她笔直的站立，双拳攥紧，袖子卷到臂弯。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

她微微躬着背，像是一只准备发力的小兽。

真倒霉。俞郁心说，怎么正巧就遇见被她踹过的男生在打劫？

杨珩站在中间，周围有男有女。他站的松散，嘴唇勾着：“哟，这不是要罩余非的那个大姐头吗？怎么今天一个人？”

“与你无关。”

“呵。”杨珩丢下手里的烟，“我看我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气焰嚣张，明明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可恶意却是直白不知收敛。

“我也不想欺负女生，这样吧，池琦，你去，给这个小姑娘一点教训。”

俞郁抓过她伸来的手，借力打力，给她一个过肩摔。少女低垂着眉眼，居高临下的看着池琦，呼吸微微有些凌乱。

可眼尾那一丁点扬起的弧度锋利又狭长。

——透露出她的不好惹来。

俞郁的反抗无疑是火上加油，对面三四个人立马收了开始看热闹的嘴脸，气势汹汹站起来，一副要给她颜色看看的样子。

俞郁被一群人压着手臂，被迫朝她弯着身。

池琦爬起来，点燃一只烟，怒气冲冲，“把她给我按紧了，老娘今天一定要让她后悔！！”

“这张脸看起来不错，不如毁了吧。”

俞郁挣脱不开，只好求助一一，“喂，喂，喂！我要被他们毁容了，你好歹给个反应啊！就我这有心脏病的小身板，要是没了美貌，我非得哭死！”

一一新系统上路，不确定能不能真的直接干涉，所以飞快地向主系统询问。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从池琦指间捻过那支烟。

抽回时不知道是手抖还是怎么，烟又从他手里滑落，火星坠在池琦手背上，烫的她猛地缩手。

她一回头，就对上余非那双戾气十足的眼。

余非声音遍布寒意，逼试杨珩，“我说过什么？！”

杨珩之前被余非教训过，一见到他，身上的伤还在隐隐做痛。

余非偏头，用着劲将烟头摁灭在地上。又朝抓着俞郁的两人抬了下下巴，“松开！”

池琦先前没有和余非打过交道，勾起红唇，“凭什么？！”

杨珩把人一拽，咬着牙，“闭嘴！”

“你？！”池琦长发一甩，“怂货！”

余非冷眼旁观，伸手捞住俞郁手臂，把人护在身后，“杨珩，这事没完！”

他们一前一后走。

俞郁此时才发现，他非常高，把烫人的橘色落日余晖全部挡住，两侧头发有些长，牛仔裤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踝。

余非把她带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

他把俞郁按在椅子上，眉眼担忧且烦躁，“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俞郁摇摇头，“你不是来了吗？”

“下次避着他们一点，你一个人可能会吃亏。”余非把后面的“你心脏不好”咽了回去，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知道啦。”

余非抓住她的手臂，担忧过分的语气有些冲，“你听进去了吗？！他们……”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

俞郁胳膊比刚才被那些人禁锢住还痛，但她面上不显，甚至安抚一笑，“我听进去了。再说，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嘛。”

余非还要嘱咐的话断在嗓子眼，垂眸叹气，“是，我会保护你。”

暧昧的气息萦绕四周，俞郁不自在地缩缩胳膊，余非岔开话题，“吃什么？”

他已经恢复了平常时候的样子，不像刚刚那样怒意和戾气都压着人。

俞郁垂眼，看菜单看了两边，心里一疼，她的麻辣烫是泡汤了。

上面都是炒菜，得两人一块儿吃一份的，现在……应该还不到时候，于是她翻到最后几页，点了份单人砂锅米线。

余非点了份盖浇饭。

没一会儿就上菜。

从那句“我会保护你”砸落空气，俞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厚脸皮的天赋就忽然不够用，尴尬又羞涩地低头吃的认真，浓密的睫毛铺下，在眼下投下一圈扇形的阴影。

余非盯着她看了会儿。

奇怪的沉默中吃完，余非起身付钱就走出去，俞郁跟在他后面，从自己的钱包里翻出一张10块和几枚硬币。

刚才翻菜单的时候她就记住了那个钱。

“喏，给你。”

余非皱眉，不乐意接。

俞郁把钱一塞，一蹦一跳，“哎呀，不是没说请我吃饭吗？下次你提前说，我一定宰你一顿。”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班，由于中间那个破事的耽误，没过多久，下午第一节课就开始了。

趁着班里发物理卷子的混乱和嗡嗡交谈声，白续一戳俞郁，眼睛亮亮，“咋，你们一起吃饭了？”

俞郁:“……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白续眯着眼睛，语气揶揄，“我明明什么也没说，是你自己心虚吧？”

俞郁掩去了之前替余非出头才得罪杨珩的前因，简洁地说了经过，白续赶紧来扒拉她的脸、胳膊、还有手，“操，那些人太过分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余非正好路过。”

白续这才松气，“幸好。下次别那么懒了，走人多的地方。他们要是再来，我就……我就教他们做人！”

俞郁点点头，伸手接过课代表发的试卷，还没漾开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时间:下午2点20分。

坐标:高二五班。

求助人:俞郁。

她看着鲜红的分数，一阵窒息。

徐川站在讲台上，立于高地，下面动静瞅的一清二楚，俞郁总成绩都还不错，为什么不能说优秀呢？

——物理，她的物理总在及格线附近横跳。要说她理科普遍不行，也不是这样，化学几乎满分，生物也是九十上下。

久而久之，徐川就记住她了，偶尔考试监考到俞郁，在物理那一场还会在她旁边站一会儿，但什么都看不见。这小姑娘一瞧见他走过去，就几乎趴在桌子上，把卷子盖的严严实实……

某次悄然突击，瞥到了答题卡，大致算完她选择题的分数之后，徐川再也没下过讲台。

回想到扎心的地方，徐川回过神，拿着黑板擦敲讲桌:“某位同学也别闭眼了，我连卷面分都算给你了，怎么祈祷分数也不会再多。”

俞郁睁开眼睛，心想我可谢谢您嘞。

风水轮流转，白续摸着自己的卷子，一脸讨打的享受姿态，“啧啧啧，90分的快乐你无法想象。”

俞郁:“呵，女人。”

旁边的余非难得主动敲敲桌子，示意俞郁把试卷递给他看看，俞郁舔舔干涩的嘴唇，打着商量，“要不，你……别看了？”

她心说，看完容易气着。

余非态度坚决，终于看见了自己补习的结果，然后陷入了对自己辅导能力的深深怀疑。

他字正腔圆，毫无起伏，赐给俞郁一句话，“放学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