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王朝末年的波澜壮阔,哪个朝代可与隋比肩?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杨爽听过没?是隋唐演义中靠山王的原型。
程咬金听过吧?几年前就自称大魔国国王了,全然不将杨广放在眼里,胆子肥的很。
又比如秦琼,这会儿应该在大反贼李密麾下,得想办法抢过来。
还有张须陀……
杨侗一征,想起来这位隋朝的国之柱石,已于两年前战死沙场,尸骨被反贼踏成肉酱,彼时天地呈血色,四野腥风怒号,麾下将士连哭数日不止。
“若张须陀不死,这大隋朝应该能挣扎些年头。可惜了,天欲亡隋而立唐。”杨侗叹道。
不过好在后继有人。
“那个李靖,后世有着唐朝第一军神之称,眼前正值壮年,但好像在马邑当郡丞?爷奶不疼的,老可怜了。这么个牛人,隋朝上下竟没有一人身具慧眼?得赶紧叫到洛阳,将来打突厥得靠李靖。”
“还有来护儿,这家伙是杨广的亲信,三征高句丽,此人都是水军主帅,将来重建水师,开启大航海,此人必不可少。”
“还有苏定方,历史上,此人是个典型的外战型英雄,征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伐高句丽,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这等灭国狂人,孤最是欣赏,宜多多亲近。”
此外,亦有瞿(qú)让、李密、窦建德、宇文化及、萧铣、辅公祏(shí)、刘武周、梁师都等大反贼。
最后,当然少不了李氏父子。
若说大业七年杨玄感造反,动摇了隋朝的统治根基,那么大业十三年李氏父子横扫关中,在大兴拥立杨侑为帝,遥尊杨广为太上皇,则是将隋朝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今隋炀帝被弑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李渊不再顾忌,八成会跟历史上一样,逼迫杨侑“禅让”。
杨侗倒是有点担心那位胞弟了。
因为原来历史上,杨侑在“禅让”后不久,便忽然病死了。
在杨侗看来,反贼需要镇压,那些名臣猛将,则都是宝贝,是将来宇内称尊的左膀右臂,得趁着没成名,赶紧张罗到麾下,少一个都叫人心疼。
原历史中,李二喊出一句:天下英雄,尽入吾彀(gòu)中矣。
多风骚?
都是宝贝,怎么隋朝上下就发现不了?
当真彼其娘之
……
却说杨侗正有一出没一出地想着,洛阳皇宫的主殿,紫微殿内,群臣吵作了一团,原因是皇甫无逸更换殿内将军,引起轩然大波,以王世充为首的官员,对皇甫无逸发起猛烈抨击。
双方唇枪舌战,唾沫星子横飞。
王世充到来后,立刻对皇甫无逸投去一个杀人的眼神,接着再无动作。百官猜测,王世充此举是为逼宫,等到杨侗登基,以此威胁杨侗除掉皇甫无逸。
双方虽偃旗息鼓,但私底下的议论,依旧不绝。
“哼,那皇甫无逸不过一介庸将。”
“不错,入军伍三十年,仅升任到右武卫将军一职,那平舆县侯的爵位,也是大行皇帝念其父忠烈,才破例册封的。”
“一介庸将,守城尚可,进取不足。”
“攻打瓦岗叛逆,兴复隋室,得靠大将军。”
“越王登基,必然重用大将军。”
“传闻越王有意封大将军为郑国公,升任门下省侍中,加左翊卫大将军,代理民部尚书。”
“如此一来,只差加九锡了。”
“大将军乃国之柱石,依本官看,加九锡乃是理所当然。”
“九锡加身,位同丞相。”
“皇甫无逸死期到了!”
……
议论的声音不大,却是可以听见。
皇甫无逸后方的官员,自然怒目相视,有心辩驳,可转头看皇甫无逸毫无表示的样子,不禁心中悲凉,暗想大典结束后,就可以回家置办棺材了。
“诸位,奸佞当道,欲仿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看来我等无缘得见隋室中兴了。”
“吾亦觉如此。”
“去休去休,回去便置办棺木。”
“可恨那元文都,典型的墙头草,若元文都肯阻拦一二,王世充绝无可能掌控军权。”
“天下动荡,元文都是在自保。”
“一介贪生怕死之徒,老夫咒他不得好死。”
铛!
铛!
铛!
“殿下到!”
“肃静!”
一声尖喝传来,百官顿时噤声,起身面向大殿上方,弯腰作揖,口中皆呼。
“见过殿下”。
偏门外,杨侗缓步走进来。
他面无波澜,看不出喜怒,似将登基视作寻常事,坐于龙椅上,未曾说平身,眸子扫一遍,将百官的反应尽收眼底。
殿内一时针落可闻。
下方,左侧最前方,一人身着宽大朝服,盘坐于地,棕发蓝眼,毛发浓密,不似汉人模样,正是七贵之首的王世充,来自西域,本姓支,是个地地道道的杂毛胡子,起身拱拱手,就算是作揖了,不曾开口。
右边,皇甫无逸见到杨侗,心下凄凉。
他早已通过王大伴,提醒杨侗不要登基。
如今洛阳已被瓦岗军重重包围,杨侗登基是在玩火,一旦城破,必被王世充献俘李密。他更换值殿将军,是为拖住王世充,给杨侗争取出城时间,没想到杨侗还是来了。
“天欲亡隋啊。”
皇甫无逸暗叹,站起来深深作了一揖。
其余人,皆心怀鬼胎。
抬头偷偷看一眼,尽管人还是那个人,容貌一点没变,可给人的感觉为何不同了?且脸上的阴郁,为何会不自觉地让人心惊?
坏了,今日恐怕不平静。
杨侗远望宫门外,非常寒酸,与影视剧中的登基盛况天差地别。
心中滋味难言。
王朝末年,烽火四起,洛阳成了一座孤城,本地官员能凑出这种场面,或许尽力了。
“洛阳危急,登基亦宜从简。”杨侗开口,并不拖泥带水。“王大伴,宣诏罢。”
声音算不得宏大,有些少年气。
王大伴前出一步,立于御阶上方,展开一卷诏书,尖声念了起来。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诏曰: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孤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大行皇帝,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中兴大隋,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新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皇泰元年,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