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际,夜晚来临的总要早一些。
夕阳消失在远处的山脉之后,天空也转变成黑蓝的颜色。地面上,一座巨大的篝火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出自己的光与热,也给围坐在它身旁的人们带来温暖。
炽热的火焰舔舐着悬挂在篝火上的肉块,不断滴落的油脂混合着涂抹在肉上的天然香料,产生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此间的主人面带微笑看着她的客人们,提问道:“那么,泥岩队长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不……其实这种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被叫到名字的泥岩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与那坚实外表不同的是,他的发言非常腼腆。
这腼腆的一面也让他手下的汉子们发出了各种起哄的声音:
“哟!队长说点什么吧!”
“就是就是。”
“和我们这些老粗不一样,队长可是受过优秀教育的来着!”
“不要因为是在安托医生面前就放不开呀!”
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从各种各样意义上来讲都是非常谐的一群人。
“你们吵死了。”泥岩无奈的笑着,放下酒杯,“总之就说感谢吧,谢谢安托医生为我们治疗的同时还邀请我们来开宴会,也谢谢为我们烤制这些美食的玛琳小姐和牧小姐,至于西布伦——下次打猎的时候给我打两份回来。”
“听到没有!你这偷跑的小鬼!打到猎物第一时间居然不是想着团队吗!”
那个年轻的萨卡兹此时正被身旁两个看起来就应该穿一身重铠甲的肌肉兄贵用禁忌的双重绞杀技巧处刑。
“好了好了,那边的那两个赶紧把他放开吧。”玛琳劝诫道,“不然西布伦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大胸医生要笑缺氧了。”
“我说玛琳小姐!”西布伦挣扎着,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就是就是,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缺氧。”安托医生也抗议道——虽然抗议的方向多少有些微妙。
对此,玛琳一本正经的回答:“你那副笑得花枝烂颤地动山摇的模样怎么看随时都会缺氧。”
“花枝烂颤就算了,地动山摇是什么东西?不要跟博士一样乱用比喻句啊!”
“嗯?合着这话博士也跟你说过?”
“完全意味不明的比喻是不合格的!作为这次宴会的主持人我要罚你!”那只大猫十分兴奋,好像已经被现在的气氛带醉了一般,“这样吧,就罚你说两句好听的祝酒词!不好听的话就罚酒!”
“我说,你该不会是之前偷偷喝酒了吧?”
“呿,不许试图用污蔑我的方式蒙混过关!”她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巨大酒具,开始往里倒酒,“我要倒数了啊!”
“祝酒词啊……大家,痛饮手中的美酒吧,不要让空杯对着明月,让酒沫飞溅天空,把这杯酒敬给善良的神明,干杯!”
“哦哦!干杯!”安托医生似是很满意玛琳的祝酒词,把倒在酒具里的东国清酒瞬间一饮而尽。
——所以说这大胸猫猫是个人来疯吧?
玛琳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拒绝眼前热烈的气氛,举起手中的酒杯。
“干杯!”
围坐在篝火的人们大声欢笑着,饮下杯中的酒浆。
“好了,想吃什么自己取就好了,不用客气。现在吃的话,刚刚好哦。”守在烤肉旁边的牧这般说道,切下一条前腿就回到玛琳身边。
她从大腿上切下一小块,递给身旁的人:“尝一尝,然后猜猜里面放了什么调料吧?”
鲜嫩多汁的烤肉被塞进嘴里,滚烫的柔软在口腔里溢出甘美的味道。
“胡椒、洋葱、西芹、生姜、蜂蜜……等一下,最后这一味调料,你从哪弄的酸奶?”玛琳挑眉,有些不敢置信,“我可没见到这附近有酸奶啊?”
“嘿嘿,秘·密。”牧很满意玛琳说出的答案,却又不肯告诉她最后的秘方,“好吃,不就可以了?”
“好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的医生还真是多才多艺。”她往自己嘴里塞进一块肉,看着场中正在活跃气氛的安托医生。
嗯,正在和西布伦用拳头“友好交流”来活跃气氛的安托医生。
“欧拉欧拉!不要胆怯呀!让你见识一下塞雷娅医生亲传给本人的拳术!”
“那什么,安托小姐,你这个应该算擒拿术不是拳术吧……”
“哈哈哈,擒拿术也是拳术的一部分!不爽不要玩!”
篝火旁的气氛还真是和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被大胸医生用十字固锁在怀里的西布伦痛并快乐着,而那只醉态可掬的大猫怎么看都已经喝多了。
“嗯,虽然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距离能上战场还差点水平。”玛琳评价道,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块烤到恰到好处的肉条投喂给牧。
“差点水平吗?”她吃下那块肉,挑起眉头说道,“我说你所谓的这个水平会不会过高了?我猜你大概是以莱茵生命的那位塞雷娅医生的水准做判断的。”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以乌萨斯干员猎蜂的拳技作为标准。”
“嘁,我就当你是这个意思了。”牧撇撇嘴,接着拍了拍手站起身,“接下来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当做正餐后的点心……而且那些感染者的领袖似乎有事情要找你说,我就先去忙啦。”
“嗯,去吧。”玛琳微笑目送对方转身离开,随后把目光投向端着酒杯过来的泥岩,“那么,你有什么问题吗,泥岩先生?”
“我能坐在这里吗?”
“……我觉得这种话应该在坐下之前问。”
“哦,抱歉。”泥岩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吧?”玛琳叹了口气,问道,“你们队伍里的那个西布伦,倒是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跟我有一面之缘。”
“那家伙是我们在离开整合运动跋涉在野外的时候捡回来的。”男人把目光投向篝火边已经是在嬉闹的两个人,回忆道,“实际上我们这一群人脱离整合运动是在切尔诺伯格那些事情之前了……所以在那座废墟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
“这样啊,然后你们就到了沃伦姆德?从结果上来讲这次旅程的结尾可算不上好。”
“也许吧。”
“我就不问你们为什么会选择来这座城市了。”玛琳喝了口酒,语气平淡,“然后呢?你想问的东西是沃伦姆德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吧。”
“是这样的。”泥岩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期许,“你们在这里的话,罗德岛那边现在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了吗?”
“好消息是,我们的确把沃伦姆德遭遇天灾并且很有可能会陷入困境的情况传达给罗德岛了。但是你不要指望会从罗德岛那边获取能够帮助这座城镇渡过冬天的物资。”
她摇晃酒杯,看那个男人脸上的神情随话语变换,有些好笑的补充道:“并不是罗德岛不愿意提供物资,而是现在我们的物资被支援给一座新兴的移动城市了,一座属于感染者的移动城市。”
“属于感染者的移动城市吗……”他沉吟着这句话,接着摇了摇头,“就算有这么一个地方,没有物资补给的我们现在也不可能赶到那里……看来接下来只能我们自己想些办法了吗?”
“我个人建议你先不要着急对沃伦姆德当前的局势做任何事情。”玛琳把杯中酒浆饮尽,放下杯子,“我们的领袖虽然不能派出能够拯救这座城镇的物资,但是他可以派出能够解决眼前这些难题的人。”
“罗德岛的领袖,那个神鬼莫测的博士吗?”
闻言,她大笑起来:“没想到博士在你们这些整合运动成员里还有这样的评价,他如果知道了的话大概会觉得很光荣。”
泥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我曾经听一位炎国的老感染者说过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你们博士派出的人再有能力,在沃伦姆德这种缺少资源的环境下,我不相信他们能够带领这座城镇走出困境。”
“有这种怀疑很正常,毕竟偶尔我也会怀疑那个男人到底靠不靠谱……不过说实话他在这种正经事上还没辜负过我们这些前线人员。所以,在我们罗德岛的手段彻底失败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搅进这摊水里。”
那双鲜红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什么一般,钉在泥岩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无论你们的初衷是什么,在现在沃伦姆德的环境里可能引发的事情可不好说。”
男人沉默了一会,闷声说道:“我们无法拯救整座城镇,但是我们想要拯救感染者。”
“巧了,曾经也有一位炎国的感染者教导过我一句炎国的古话: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必败。”玛琳嘴角挂起一个自信的弧度,“所以我们罗德岛的目标,是无论感染者还是沃伦姆德这座城镇,都要救下来。”
清冷的夜风中,两人对视着,仿佛周遭的喧嚣化为寂静。
良久之后,泥岩长出了一口气。
“好吧,那我就选择相信你们一次——但是,如果你们失败的话,就不要阻止我们用我们的手段来解决这一切了。”男人说道,语气坚决,“比起这座城镇,我们更关注感染者们。”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女人笑着,向对方伸出手。
“暂时就这样决定了。”
两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么接下来有件事要告诉你:如果你打算带着感染者离开的话,我个人建议你们去哥伦比亚,或者我之前和你说的,那座属于感染者的移动城市。”玛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前者的话,感染者可以在那里拓荒,开辟农场,如果你们打算安稳生活的话,哥伦比亚是个好地方。”
“那么后者呢?”
对方的选择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
“麦库尔格勒,这是那座移动城市的名字,原本是维多利亚西北某座移动城市的贫民区部分,现在脱离了移动城市之后成为了一座新的移动城市,一座属于感染者的城市。”
玛琳伸手止住了泥岩想要说的话。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真实——但是现实要比小说更离奇。”她笑道,“而且现在带领着那座城市的人,也是前整合运动的成员。阿列克谢,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阿列克谢?这样啊,他还活着……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希望你暂时也不要和我的手下说。”
“我明白。”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泥岩面色古怪的说道,起身离开。
——打扰是打扰什么啊?
正当玛琳感到疑惑的时候,她感觉身后扑过来一个人,双手非常熟练的握在自己的正前方,那动作过于熟练让她一瞬间就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了。
“牧?”
“所以说你们这群男人完全不懂啊。”牧大声的说着,“有些东西啊!不是只是大就好了的!还得有形状的美!”
“停……我说……喂!”
被弄的不上不下的她转过身,手掌敲在对方的额头上:“别闹了,这地方不是……嗯?你喝酒了?”
“我不知道,不过玛琳你好漂亮,嘿嘿。”萨科塔少女傻傻的笑着,伸出头去想要亲吻眼前的恋人,“不要乱晃!乖一点!”
“不,我没乱晃来着……”玛琳叹了口气,伸手按住牧的脑袋,把脸朝向篝火那头,“我说!刚才是谁给牧灌酒了吗!”
“啊?我只是看她渴了所以给她递过去一杯饮品而已。”安托医生说道,打了个酒嗝。
“话说在这边放着的饮品难道不都是酒吗?”
“是这样吗?我不清楚啊哈哈。”
“行吧,我知道了,今晚善后收拾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得去解决一下牧的问题。”感觉牧已经在舔自己手心的玛琳嘴角抽了抽,接着弯腰伸手抄起牧的腿弯把她打横抱起,“至于安托,明天早上我再和你算账!”
“晚安!做个好梦喵!”
那只大猫毫不在意的模样,对她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