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嘉物流的行动非常快，快到让人不由怀疑发生在万嘉酒店的那次爆破案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地步——从第二天的平江晨报到晚上电视上的平江新闻，“感染者危险分子袭击了无辜良善企业”作为头条新闻轰炸了全平江的民众。

在新闻媒体之外，还有成群结队跑到市政局门前抗议示威的普通民众——至少表面上看他们是普通民众来着——他们的主张很简单：强化对平江感染者的管理工作。

“在幕后控制着一切的人很聪明。”平江御史荀理这样评价的时候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如果他们的主张是摆明了要‘驱逐全体感染者’的话，绝对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支持，感染者终究承担着这座城市对源石运作的需求。”

但是隐居幕后的人也并非没有暴露自己的目的。

《平江感染者管理条例试行

这个标题很长，内容很厚的提案，其实完全可以简单的精炼成下面这一句话：

在平江，凡是无法证明自身矿石病为良性可治愈状态的感染者，须经由平江市政局统一集中管理，在有限区域内封闭隔离，限制自由，从生到死。

限制隔离感染者这件事情几乎整个泰拉大陆上的每一个国家都在做，但即使是对感染者最苛刻的乌萨斯也只是把这一切作为潜规则，感染者仍然拥有离开并流浪的选择

姑且不说这种限制人身自由到死和无期徒刑有什么区别这件事……对于知道《平江感染者精炼计划的罗德岛一行人来说，这份条例的本质是讲感染者集中起来作为资源囤积。

在接近监狱的环境下，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外面都不会知道，那么讲感染者们作为精炼的材料这种事，也自然不会被人知道。

平江市政局内部对这件事情产生了激烈的讨论，荀理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控制调整上层的意见。

“对方谋划已久，我现在能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剩下的就看你们在我争取来的时间里能做到多少了。”

那么，就要想办法利用这段时间……来做些什么了。

P.M. 10:35

平江十二区，工厂区划外。

“有时候真的想说……国家怎么就特么的变成了这幅样子。”

“呵，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也就罢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违和……在平江近卫局工作的你真的不知道这炎国的里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吗？”

一时无言，片刻后宋衫用力敲了一下方向盘，将咒骂吞在肚子里。

而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玛琳只是叹了口气，扫视着远处夜幕下的工厂，对于一个血魔来讲这般夜色并不会影响视野，反而显得更加清晰。那工厂普通到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会是万嘉物流进行精炼计划试验工程的地点。

而玛琳一行人这次行动的目标，便是这里。

无论什么宗教，什么法律，自古以来都定下了最基本的规范：不可杀人，不可抢夺，不可欺骗。而在现实里，上述行为在国家意志的前提下都可以被判为无罪。事实上所谓的国家，除了不能让死者复活之外其他无所不能。它能够免除有罪之人的罪孽，也能够强迫无辜之人去坐牢，甚至将他们送上断头台。

望着黑夜的玛琳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博士所说过的这样一段话，他当时用一种相当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段话，但是玛琳在他的身后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身影，一个中等身量有些瘦削的军人身影，目光温和而又坚定。

——不，那大概只是错觉而已，又不是他说的替身使者什么的……

她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开。

——最差的情况，要面对的就是所谓的国家意志了呀。

讲下巴搭载方向盘上的宋衫突然开口了：“话说回来，虽然惊蛰安排了这次联合行动，也在名义上邀请了近卫局的我参与进来……可是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嗯？我们罗德岛一直以来都是为感染者的利益奔走的来着。”

玛琳的回答理所当然，却并不能让宋衫满意，他皱了皱眉：“那么，你这次要怎么做来达成这个目的？”

“这你不能问我，得问我的上司惊蛰才行。”她脸色不变，用一如既往的微笑回答了这个问题。

“啧。”

宋衫不满地咋舌，用警惕的眼光上下审视身边的女萨卡兹，简直是把“我不信任你”几个字印在脸上。

——哎呦，看来我被这位老刑警给盯上了。只能说资深刑警的直觉真是可怕。

玛琳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苦笑一声。

惊蛰的想法是直接揪出万嘉物流与它身后之人的不法之事，将他们一网打尽，随后平江感染者所面对的危机也就解决了。

很正确，很理想，也很天真。

当感染者从“负担”变成了“资源”，没人能阻止掌控这个国家的人去利用这些资源，甚至主动去制造这种“资源”。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惊蛰的声音在车载电台里响起，“所有人对表，现在时刻2239，重复，2239。行动将于2240开始，各单位报告情况。”

“潜入组，准备完毕，无异常。”

“观察哨，准备完毕，无异常。”

玛琳拿起对讲机，答道：“正攻组，准备完毕，无异常。”

“很好，行动开始。”

“我们走吧。”玛琳扭头，对宋衫说道。

光头男叹了口气，接着发动引擎，驱车驶向工厂正门。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平江近卫局，安全检查。”

宋衫硬邦邦的甩下这句话，脸上一副因为临时加班而十分不爽的表情。

而事实上今天晚上整个平江近卫局行动组的人都在加班，因为万嘉酒店爆破案一事，整个近卫局压力很大，局内大佬上午直接在办公室摔了钢笔，怒斥宋衫等人接近一个多小时。接着下令对整个平江所有场合加强安全管理工作，重点集中在万嘉物流相关的所有产业。

“只能说万嘉物流每年上千万的龙门币上贡的是真值，呸！特么的……”

事后，被大佬喷了一个多小时的宋衫是这样评价的。

“请出示您的调查令。”

“在这呢在这呢，还能骗你不成？就我这张脸你不认识吗？”光头男一瞪眼，右手拍着自己的头皮，“就算不认识这张脸难道还不认识这光头吗！”

“呃……这个这个……”

保安一时语塞，反倒是远处看到这一切的保安队长小跑着赶了过来：“蠢货！这是近卫局行动组的宋组长！你在这折腾什么呢！”

“可是队长！”

“好了好了，也不用在这跟我演双簧。”宋衫有些无聊的挥了挥手，“还不是因为你们的酒店被炸了我才要来着加班，只是正常的安全检查罢了，不用担心——你这工厂总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怎么可能呢，您请进。”

栏杆抬起，车子缓缓驶入工厂院内。

——好了，让我看看你们在这里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吧。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玛琳稍稍抬起帽檐，看向前方的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