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一章(1 / 1)雨后烟景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时光飞逝,一眨眼就是郑夫人上的最后一节课了,而上完这课两天后便是冬至,既完成了课程又是过节的,杜若善与杜若盈都有一种愉悦的心情。

郑夫人拿出了一些茶沫子,分别让二人说出这茶的名字。

“黄山毛峰。”杜若盈只轻轻闻了一下,笃定地说了出来。

杜若善则摇头,她实在分辨不出来。

郑夫人淡然一笑,对杜若盈大赞之余并无责怪杜若善。

“你们日后要勤加练习。谨记。分茶之技仍文人雅士所为,不在输赢,只为陶冶心性,结识好友,如存了争强好胜之心,一味炫技,那是不可能泡得了一盏好茶的。”

杜若善略听出了郑夫人的惆怅,其实郑夫人对她们两个都不满意。或者是自己愚笨,又或者是杜若盈急于求成,总之都没达到郑夫人内心的标准。

要想结出好看的汤花,最关键的工序为点茶与击拂,但是当杜若善一丝不苟的操作完之后,茶面汤花的色泽混浊,线条如小儿涂鸦,而盏的内沿与汤花相接水痕斑驳。

望着杜若善的的茶如此狼狈模样,郑夫人只一眼瞥过。

反观杜若盈,则信心满满地站在一旁,果然,郑夫人轻抿了一口她的茶,略略点头表示赞赏。

杜若善苦恼地挠了一下头,随即又安慰自己,此技每个步骤都须精究熟谙,日后她将多加练习,只求拿得出手罢了,不必追求极致。

郑夫人道:“再来一次罢。”

天色突然暗沉了下来,似乎又要下雪了,屋外寒风呼呼刮得红梅枝哗哗地作响,刚缓过来几天的红梅,这会估计要被风雪打掉了。

冬灵听着屋外的声音,越来越紧张,她观察二位姑娘好几天了。

因为煮茶对水的要求十分高,因此不能用一直煨在暖炉上的水,以至于她与东月必须要去前厅多次取活水煮开。

因两位主子的练习次数不一样,那么……她与东月有时候是错开取水的。

冬灵闭上眼睛,睁开之后一片坚定清明。今日是行动的最后时机了,虽然二姑娘没有催促自已,但如果错失了最后的机会,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在冬灵睁眼之时,她并不知道常嬷嬷曾经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常嬷嬷见天色有异,屋里光线灰暗,她转身去内屋取了两支大烛点上。

冬灵静静地听着东月的绣花鞋走路时发出难以捉摸地沙沙声,这个声音她尝试着听了很多遍,东月走到哪她都知道,这个时候东月该走到门槛了。

冬灵跟杜若盈说道:“二姑娘,我去拿水。”

杜若盈正专心致志地称着着茶沫,点点头。

屋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如常日,两位姑娘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方,少女的轻灵美好显示无余……气氛十分的静谧安逸。

东月拎着錾花铜提梁壶走了进来,这时,冬灵拎着同样的壶子走了出去。

冬灵听到的都是自已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声……

“啊……”常嬷嬷手中的烛直掉落地上,她看到了极为惊险的一幕。

冬月往前滑去,直而重地撞上了东月,东月的錾花铜提梁壶猛然往杜若善身上砸过去……

冬灵的双手不顾一顾地抓在东月身上,情急之下东月只能慌乱地用双手抱住提壶,可提壶十分滚烫,几乎把东月手上的皮都烫掉了,她本能把丢开了提壶……

杜若善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脑袋混浊了一下。而事情发生只在一瞬间,远远比这混沌要短。

由于东月的动作,这提壶偏了个方向,没有砸在杜若善身上。

但杜若善与东月、冬灵三人都都滚在了一处,桌子上的东西全掉到了地上。

在场的女孩子都哇哇地尖叫着……

“啊……”杜若善只觉自己的右手尖锐地痛,“好痛好痛……”

郑夫人与常嬷嬷脸上惨白失了常态,几乎是跳了过去,推开冬灵与东月。

杜若善抱着自己的右手,咬着牙关,五官都皱缩在了一起,她痛不可耐,心脏骤缩,立刻昏厥了过去。

屋外几个婆子,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进来,但见到此状都傻眼了,过了一会儿两三个机灵又忠心的才跑出去叫人来。

“快……”郑夫人刚说话便发现自己舌头都僵硬着。这如何是好,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人家的宝贝疙瘩出了这等祸事,她大喝一声:“快去叫大夫!”

杜若盈同样惨白着脸站在一旁,但看到杜若善身体痛苦蜷曲后晕倒在地上,她脑袋有一刹那的恍惚,随即神色立刻变得惊慌失措。

不到一刻钟,爱女心切的杜大爷披着一件狐皮大袍大步生风地走了进来。

跟着杜大爷一同前来的王保如一尊黑面佛守在门口,闲杂人等一个也别想进去。

杜大爷满脸的着急,急冲冲走到杜若善身旁,一边走一边大呼道:“阿善,别怕。”

走近了才见到自已的女儿已经无力地晕倒在一个老嬷嬷的怀中,右手扭曲着一个奇怪的形状,并且血流不止……

杜大爷浑身的血液有一刹那的凝固,心如刀刮一样的疼。

“快扶姑娘起来。”杜大爷大叫道。

许嬷嬷与紫叶跑了进来,流着泪水,咬着牙上去扶起来了杜若善,把人放置在内室的床榻上,等着大夫的到来。

旁边的冬灵与东月泣不成声,“大爷……大爷……奴婢无能……”

“闭嘴!”杜大爷一声呵下。

东月与冬灵自不敢再出声,低着头一直掉眼泪。

杜大爷心里又心疼又恨,他只有杜若善这么个骨肉,从她出生一直如珍似宝的养着,何曾让她受过这样的苦。

着眼看着女儿晕倒的地方,旁边有一只笨重的茶臼。

被这么重的东西砸了右手,那右手……杜大爷眼中升起熊熊的怒火,目眦欲裂,他的这个模样让屋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郑夫人在一旁,心里也极是心痛与担忧,她知道这个时候说话,很有可能会受到杜大爷的迁怒,但她终究还是说话了,“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大夫在杜大爷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便派人去请了,郑夫人话刚落下,只见白发苍苍的林大夫气喘吁吁的走来,有一个婆子背着他的药箱,一手扶着林大夫进到主屋里来。

林大夫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第一时间给杜若善含了参片,看了一眼杜若善的手,赶紧上了麻药,接着施了针灸之术,见了杜若善呼吸平缓,林大夫才示意紫叶扶着她的小手臂轻缓地把手背往上翻。

林大夫仔细看了杜若善的手背之后,望了一眼周围的人,不说话。

杜大爷知意,说道:“劳烦郑夫人到外厅等候。”

“好。”郑夫人应下,暗想道,杜若善的伤势恐怕十分严重,怕是有她这个外人在,到外面乱说话。她倒不觉得杜大爷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做父母的都是这样围护自己的孩子的。

这时,除了许嬷嬷与紫叶侍候,所有的人都离开了。

林大夫气喘着说话:“可否让我诊断一下姑娘的手是否有碎骨。”

杜大爷又急又气地说道:“大夫这时怎么还顾虚礼,快。”

林大夫已是七旬老者,白发苍苍,在九章胡同这一块也颇有声望。

他诊断过后,说道:“姑娘的掌骨有多处碎裂,十分棘手,普通的铁打郎中是不顶事的。”

一听这话,杜大爷内心如一只大锤重重坠下,心痛如绞,他睁大眼睛,粗重地呼吸着。

姑娘的双手何等的珍贵,这大家闺秀如右手坏了,那就拈不了针,拂不了琴,作不了画,于废人何异。

林大夫接着说道:“老夫更是不才骨科,怕是误了姑娘的手,请大人去找莞州的景家。”

“父亲。”麻药还没起效,杜若善终究还是被疼醒了,她已经听到了林大夫的话。

杜若善年纪轻轻,再有心机,也不过是未出阁的女孩子,遭此大劫,也束手无策,心里的害怕暂时超越了内心的愤怒,她怕自己以后再拈不起绣花针……

杜大爷扯出一个微笑,抚着她的发丝安慰道:“阿善莫怕,父亲定会让你好好的。”

父亲一向言出必行,只要父亲答应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做不成的,但此事……杜若善嘤嘤哭泣,再也说不出话来。

杜大爷心绪百转,要请景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景家仍骨科圣手,世代相传,从高祖皇帝就出名了。“死骨复生,腐肌回春”,这是对景家的神传。

而对景家的每一代的传人,大家都会尊称一声“景百年”,这是一种极高的赞赏。

即使是皇亲贵胄,即使家财万贯,也不一定请得景家掌门出山。

但是杜若善的外祖父是致仕的太医,祖籍莞州,因而结识景家。请不请得来,试试便知。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林大夫对骨科不深研。

他知道杜大爷的夫人苏氏是莞洲名医苏渊的女儿,听说苏渊结识景家。他既没十分的把握,不再卖弄去帮杜若善治手了。他给杜若善的手涂了药,用竹板固定定若善的手臂之后,便千叮万嘱不可湿水、不可用使右手、吃食偏清淡等等细细项。

这般折腾下来,杜大爷总算是稍稍安心,对杜若善说:“阿善你好生养病,父亲替你出气。”

杜若善点点头,继而摇头说道:“父亲,治手才是正事,别让有些人有机可逞,耽误了莞洲之行。”

“阿善且安心养好身体,父亲来处理。”杜大爷替杜若善掖了一下被子,就出去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