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六章(1 / 1)雨后烟景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这一天江上起了大雾,一丈以外的视野一片模糊。

只能把船靠边停了,两岸皆是但荒山野岭,恐有野兽出没,众人都待着船上。

船已经停了一天一夜了,杜若善心中有着小小的欣喜,她估摸着船上的物资只够用这两天了,很有可能会在下一个码头置办物资。

对于双江码头,她更是熟悉。因为父亲的一位旧友在此处。

她思量着是否伺机逃回家中,但很快这个念头被她打翻了,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只怕跑不成,还弄得局面不可收拾。

她可不想被关在暗黑的船舱度日。

她捂着怀里的信,暗想着,把信寄出去就行了。

大雾终于散了,行走了一天,到双江码头了。

果然可以下船了。

“我觉得有点冷。”他看着文书,眼睛都不抬,说道。

杜若善扯了一下领子,她倒觉得马车里的太过闷热了。

忍耐着从屉子取了两块银丝炭,丢到炉子里,拉拨了几下,嘴巴有模有样的吹吁了两下。

他目光投向她,她忙碌的模样挺赏心悦目的。

他摆弄了一下袖子,忽然说道:“竟有些太热了。”

杜若善心下嗟叹,总算明白了眼前这人就喜欢这样折腾他,好享受她的伺候。

虽有腹诽,但不敢不从,她打开了马车的小窗,拨了点缝。

他放下了文书,从屉子里拿出帐本。

杜若善懂他的意思了,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闭上眼睛,脑袋里就出现一幅幅的画面,都是她看过的。

随后她便清晰地一个字一句子地念了出来。

他有要事要办,到了停驻点,杜若善先行下了车。

马车到了一处荒废的老宅院处停了下来。

石安推着他走进地下密室,说道:“人快没气了,就这两天的工夫,本来公子不用来的,但扶鹰问出了一些旧事。”

而且这旧事,事关重大,他必须亲自来听。

这里是简单布置的一处刑室,但布置得再简单,要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

只见吊在柱子上的人身上衣物褴褛,几乎都染上紫红的血色,看起来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他本是调查刘知州的事情的,无意间揪出了这个人。

此人叫薛凡,但他还有一个名字,高志。当年跟随张公公的小太监之一。元乾十三年,张公公死在了大火的值掌房中,拉出来的尸体当中有几个小太监。

其中之一便有这个高志。

这个太监是如何佯死,逃出了生天的,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想知道,当年张公公是怎么死的?

张公公不但是掌印大太监,而且还是沈皇贵妃跟前的大红人。

这样的权倾朝野,又得受宠的沈皇贵妃庇护,如何会死得这般无声无息。

要知道沈皇贵妃便是当今的太后,手段自然不肖说,自张公公死后,沈皇贵妃萎靡了多年,经了一番可怕的夺嫡之争,亲生儿子登位,她才荣登大典。

门开了,一道光刺了进来,薛凡眯着眼睛,艰难地看着来人。

他就坐在薛凡的面前。

“呜呜……”薛凡鬼叫了一声,盯着他,眼神中含着巨大的惧意。

扶鹰拿着一壶滚烫的水,直往薛凡的大腿浇下去。

薛凡挣扎得更甚,铁链哗哗作响,作势要咬舌自尽。

但一直观察着薛凡的扶鹰速度更快,一把便把他的牙关紧紧地捏住。

他疑惑地对石安道:“为什么他看到我这般激动。”

石安道:“这个人说,张公公知道了太后的秘密,所以才会被弄死的,至于是什么秘密,他一直说不知道。”

他点点头,道:“看样子,他是知道这个秘密的,而且与我有关。”

石安也没有料到薛凡看到自家主子会这般崩溃欲死,或者真跟主子有关。

他开口道:“说点有价值的,我便留你妻儿一命。要是浪费时间,我会让你妻儿挫骨扬灰。对了,你儿子和人珠胎暗结,恭喜你有孙儿了。”

话落了,眼神示意扶鹰放开了薛凡。

薛凡挣扎的动作都忘了,好一会儿,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笑,破碎的声音如蚊蚋般道:“你是宁主子的儿子吧,你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他淡然道:“我母亲确实姓宁。”

“宁主儿是皇贵妃的女儿……”

薛凡话落,他略带震惊地抬起头,但很快,那抹震惊迅速消失,“证据?”

薛凡眼神飘空,自顾自地说:“也许是进宫前就生下的女儿,千方百计弄来自己的身边养着……有天夜里,宁主儿高烧不止,房间没有掌灯,一片漆黑。我在黑暗之中看到,皇贵妃抱着宁主儿压抑地哭着,悲痛欲绝。那会我就觉着贵妃疼爱宁主儿,甚至超越了她后来生的皇子……说到张公公啊,皇贵妃自皇子出世后不知为何与张公公逐渐地便有了间隙,那会张公公意欲倒戈兰妃……后来张公公不就死了……也许张公公知道皇贵妃进宫前的事……”

薛凡的嗓子发出破风的声音,阴渗地笑道:“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小王爷,你说话算话。”

宁公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吧。”

石安会意推着他走出去。扶鹰在后,一手便要了薛凡的命,连声都不带出。

这也就说他的外祖母便是当今太后,怪不得太后自小便十分疼爱他,原来是这份缘故。

“石安,刘夫人是张公公的侍妾,找个时机透露给太后。”

“是。”石安的回答铿锵有力。

他抬头望向昏暗的天空掠过的飞鸟,心中想着他的母亲已经逝去,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拿她来说事,打扰她的清静。

他乏闷地呼了一口气,竟然开始想念马车里的百合香了。

马车一路奔回汇合点,他挑开马车的帘子,远远地看到杜若善正安静地在一辆马车前等待着,一双杏眼低垂着,看不清她的神色,也许又是在发呆。

只见她套着昭君套,带着雪白的毛绒绒的围脖,穿着月牙百褶裙随着细风微微摆动,像一只小兔子那么乖巧。

马车停了下来,杜若善上了他的马车,赶紧关上了门,搓了搓手,呼了一口气在双手,对着他礼貌地一笑。

但过了一会儿,他却没有叫石安驱车。

杜若善纳闷,望向他不虞的脸色,小心地问道:“公子,怎么了?”

一听这话,他心中突然就来了气,她不是答应了带自己吃河鲜吗?竟然忘记了。

他就是不说话,杜若善苦思冥想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好讷讷地坐着。

真是没心没肺的人,他又气又恼往外叫道:“石安,扶我下车。”

他对杜若善说道:“你不是要带我去吃海物么?”

杜若善先是一愣,接着搓了搓手,呼了一口气温热双手,她的信还没寄出,这样的安排的确好极了,她笑着说道:“好啊。”

他深呼吸一口气,挑开帘子,看着人来人往,竟然有些后悔了。但是,他很想去试一试。

扶兰心中惊讶,公子从来不会出现的在大庭广众之中。

石安安置他下了马车,他就坐在轮椅上中,引得路人频频注目,此时有些路人竟然看得痴痴的,手里拿着的东西掉了也不知道。

杜若善望着他,今日他身穿浅紫色外衫,更衬得五官如玉雕,唇色夺朱,眸子衔光,通身气度高贵不可攀。

他自然知道杜若善一直在看自己,抬眼回望了一眼杜若善,说道:“走吧。”

杜若善心中暗惊,她方才看得他那般的久,只觉他眼波流转,唇瓣张阖间,蛊惑至极,他这般容颜实在是勾人心魄。

这时有些大胆的姑娘丢了东西过来,被石安快速地接住了,仔细一看,才知道是荷包,随后丢来了好几个。

扶兰在旁,哈哈大笑。

他这般引人注目,杜若善假装热情道:“公子太好看了,要不要带面幕?怪多人看的。”

闻言,他轻轻一笑,更显倾国倾城,“不。”

扶兰也叹道:“公子还是带上吧。”

为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后他还是带上了面幕。

这个小镇临近双江码头,小吃与地貌颇有特色,许多过路人不但会来此购置物品亦会来游玩,因此路上行人熙熙攘攘。

走了一段路,他已经不耐烦了,只能寻了一家酒楼,开了一个包厢,两台吃食。

他与杜若善同桌而食。

对于这样的安排,杜若善没资格异议。

但真真是秀色可餐,这桌子上摆着琳琅满目、色香俱全的美食,都难抵眼前之人的举手投足间。

他吃东西极其优雅,背部直挺,抓着筷子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夹起菜之时,偶尔用左手挽着宽大的袖子。

他把一瓜段投进嘴巴之时,那红唇张开,露出整齐皓齿,杜若善回过神来,低下头,她方才竟然看呆了。

怪不得君王也会爱美人不爱江山,英雄难过美人关,尽管她的心中对此人多有防备,但这么久相处以来,她对此人的厌恶竟慢慢的淡了下去。

见到杜若善盯着他失神模样,他莫名地开怀,露出清浅的笑容,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习惯了两个人这样的相处,甚至还有些期待。两人同桌而食,他是刻意而为之。

他饶有兴致地说道:“让我尝尝那道芙蓉蟹黄羹。”

这盘芙蓉蟹黄羹就摆在杜若善的面前,杜若善用另外一只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到他的碗中。

这道芙蓉蟹黄羹做法十分麻烦,得从数十只螃蟹取出蟹黄与蟹肉,用蛋清搅拌蟹肉,蒸制后淋上蟹黄浇汁,上桌后,氤氲热气,色泽诱人。

他尝了一口,的确十分鲜美,但他一直以来都不爱这些腥臊之物,只一口便罢了。

这一大桌的河鲜,结果他只挑了些素菜吃,杜若善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还比平日多添了一碗饭。

杜若善见他心情似乎挺好的,待自己还算和颜悦色,暗中想到她的信还未寄出去,便说道:“可容我再去游玩?”

他点了点头。

杜若善心中雀跃,与紫叶一并走进了拥挤的人流中。

约半个时辰,他见她只拎着一个小荷包上了马车,神色都是极为高兴。

方才等待的不耐烦一扫而空,“石安,走吧。

“啪”地一声,石安扬鞭落下,马车哒哒奔了起来。

他不再说话,摆了书继续看。

车内十分安静,杜若善胡思乱想了父亲收到信后的的模样,脑袋有些昏沉。

随着马车的颠簸,杜若善有些昏昏欲睡,因吸食了过量的红花,在夜里,她常常辗转难眠,而方才又吃了一些果子酒,睡意就上来了。

他虽是看着书,但眼睛的余光还是看到了她的模样。

只见她眯着眼睛,歪着头,与困意作着斗争的样子,十分傻气。

似乎睡着了,他放下书本,凝望着她,留意到她的一束发凌乱地卡在毛绒绒的围脖处,情不自禁地把这束调皮的发拉拨了出来。

杜若善一点也没有察觉。

他收回了手,莫名地脸红,清晰地感受到了胸腔里快速跳动的心。

没心没肺的人,就这样睡着了。片刻之后,他按捺不住,一手推她的身上。

杜若善一惊醒,眼睛迅速清明,瞄了一眼他,等候他的吩咐。

他的内心十分复杂,他很想眼前的人知道他的名字,记得世上有他这个人。

过了好久,他说道:“我叫齐修,你记住了。”

齐是皇姓,但杜若善搜括了一遍脑袋,也不曾记得有叫齐修的皇族中人。

杜若善疑惑地看着他,说道:“我记住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道:“你是皇族中人?”

齐修点头,说道:“我父王是齐翼云,我是宁氏孤女之子。”

杜若善惊得捂住了嘴巴,在所有人的认知当中,宁氏之子已经是一个死人,一出生就没了,定亲王只有一个儿子,便是齐霖。

可是眼前的人,竟说他是定亲王的儿子。

“齐修……”她叫唤了一遍他的名字。

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像带着魔力般,十分动听,他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的涌动,怕打破这样美的时刻,轻声道:“嗯。”

“齐修……”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木讷的叫唤出声。

如今一个已经消失在尘埃中的,快要被世人遗忘的这个人,活生生在就在她眼前。她像是揭开了惊天秘密的面纱,揭开了之后,她很清楚地知道还有重重的危机。

望着杜若善发呆的模样,他的神色越来越柔和,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有了一缕阳光,越来越明亮。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