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臣自然是不同于汉臣的,秦臣要比汉臣更加团结,也比汉臣要更加骄傲一些。周平王动迁之后的数百年乱局,奋六世而一统,这六世除了君主的功劳,也有臣子们的功劳。秦国的君主从不否认这一点,嬴政自然也不否认。
无论是春秋还是战国,任何一个君主都不曾对臣子们桀骜过。那是大争之世,人才比君主们的骄傲更加重要。也因此商鞅敢审判还是太子的惠文王,敢给昭襄王的兄长嬴虔上刑。秦国的臣子从来不怵宗室,那是个以功勋来讲话的国度,虽不近人情,却公公道道。
汉朝则不然,汉朝的宗室地位,帝王本身的桀骜都影响着汉臣对于君主的观感。汉臣们比秦臣更加小心,刘邦和吕雉没有一个是好侍候的。
吕雉驾驭秦臣,用她以往的手段自然不会得到臣子归心。何况嬴政自己已是阎君,吕雉做的再好也不会超越他这位始皇帝。
嬴政敢委任吕雉,而不怕她夺权,就是基于自身强大的自信,千古以来的第一位皇帝,对后世的人君有着天然的压制。
吕雉没有思考太多,她其实也没什么夺权的心思,她不傻。诸吕在地府都不能长久的留居,阴寿一到就要投胎去。而且诸吕也远远做不到商鞅、张仪等人的功绩,得不到秦臣的认可,他们可以认同萧何、韩信是自己人,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的接纳一位汉臣。
没有自己的嫡系,就没有夺权的可能。吕雉希望的,只是对刘邦的报复,她从地狱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追着刘邦打,现在也是。
玄女被吕雉军突袭了,战场上突然到来的背盟让这位清冷的女仙有些措手不及。白起和韩信攻击了刘邦所统率的后军,和老二夹击了玄女。
玄女变阵及时,并没有遭遇大的溃败,保存了力量。刘邦就有些悲惨,在樊哙的奋战下,堪堪逃出了后军,回头看去,韩信已经完成了对后军的包围,白起还在领兵追来。
刘邦再一次跑了,只带了樊哙。
老二站在军中哈哈大笑,谁说鬼谷子与张仪的师徒关系能使对面的联盟坚不可摧!让范蠡过去随便挑拨吕雉几句,不久瓦解掉了敌军的联合。
阎君殿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惊诧,这变化虽然来得突然,却也还在情理之中。战阵之上,主帅的好恶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只队伍站在哪一方。吕雉本身就与刘邦水火不容,玄女也要比老二势大,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这里面颇有连弱胜强的味道。
不知道鬼谷子会不会被自己的徒弟给气到!
姜尚和苏秦、孙子在场外看的很羡慕。
苏秦对墨子道:“下次不要用马车了,下次做个和马车可拆卸的铁房子,到了战场上就放下来,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抬着跑!”
墨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
姜尚尴尬的揉脑袋,自己灭灯这件事太丢人了。
刘濞被带进了阎君殿,面色不甘。
带他来的是判官府的鬼差,捎带着崔广的手书。商山四皓现在都不再去杜康那偷果子了,现在用买的。商鞅把他们四个改造的不错,现在也都是比较出众的判官,距离地仙也更近了一些。
“今有人间汉朝吴王刘濞,不服判官府审决,故请诸阎君亲审。”
嬴政瞟了瞟站在下面的刘濞,看起来是个很傲气的人,也不知道他的骄傲从哪里来的,一个小小的吴王而已,当自己是皇帝嘛!
老七有些头痛,他最讨厌这种不服判决的鬼,麻烦!要是所有的鬼都因为不服判决被送到阎君殿来,阎君们怕是累死也处理不完。
我颇为玩味的看了看刘濞,刘濞依旧是鼻孔朝天。
我道:“刘濞,你不服审决?不妨说说为何不服。”
刘濞闻声看向我,呆了呆,道:“是你!”
我笑着指了指没被他注意到的妲己,道:“不止我,还有她。”
刘濞的骄傲消散了一些,道:“不曾想本王也有不识仙人的时候。”
我笑道:“肉眼凡胎,自然神仙当面而不识。”
刘濞的傲气又去掉了一些,拱了拱手,道:“阁下在人间呆过,自是知道我与刘启的恩怨!刘启杀我长子,刘恒不闻不问。今又要削减本王封邑,本王如何不反!本王追随高祖,平英布之乱而得国,如何便由得刘启小儿说削就削!”
老五翻了翻判官府的审决,道:“判官府并未因此而判你罪过,你被判十年地狱,皆因你反叛之时,加征赋税,致使不少百姓因此受难,此外还有你身为吴王这些年所犯下的杀业。”
刘濞道:“本王起兵,岂能不征集军饷!小民冒犯王侯,如何不能打杀!”
老五摇了摇头,刘濞实在有些执迷不悟。
老七道:“天公地道,众生平等,你能做吴王是你今生的幸运,并未较平民高贵到哪里去。”
刘濞仰头看房顶,不答老七的话。
老大突然给了我们一个眼神,然后说道:“你不想去地狱也好,把你安置在怀城如何?那是地府目前最好的城池了,你不妨去那里生活,等待投胎。”
我们都有些不解,老大暗中传音道:“把他交到刘恒手里,不会比地狱差上什么。”
我们豁然开朗,各自点头!
刘濞这才有些满意!道:“还需把本王的长子刘贤带来!”
老大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刘濞这才又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谢阁下!”
刘濞仰着脑袋走出了门,在和阎君们的交流中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胜利的滋味!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在怀城门口看见了刘恒!
刘恒得到了阎君殿的知会,带着一众鬼卒在门口等。
刘恒配着剑去的,大概是觉得自己不一定打得过刘濞,又带了一把弩,身后背着一袋子弩专用的箭矢。
送刘濞过去的鬼卒在距离刘恒五十步的时候,果断放下刘濞跑路了。
刘濞在一脸的茫然之中中了一箭!
看清了刘恒的面孔,刘濞迅速的把箭从身上拔出来,有些疼,但没有流血,大概鬼不会流血吧,毕竟没有躯体。
刘恒又发了第二箭!阎君们说了,打刘濞算作行刑,不算触犯律令。
刘濞惊呼着躲开第二箭,剑尖贴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
刘濞不打算继续当靶子了,傻子才会留在这让刘恒当靶子射,他不是傻子,他会跑!
跑起来的速度还不慢,刘恒带着鬼卒在不停的追,就是追不上。
文种骑着马,在不远处看着这场追逐!地府的日子真是有趣啊!人间就没有这么有趣过!
他和西施的生意做的不错,现在也是地府里有名的一号财主!
刘濞从他身边跑了过去,速度太快,文种没看见他的脸!
刘恒也从他身边跑了过去,还没忘打声招呼!
文种笑着在马上点头!
刘恒跑出几步又跑了回来,道:“文种大夫,可否借马用用?”
文种一边下马,一边道:“自是可以的,州丞在追什么人?”
刘恒接过缰绳,叫手下最能打的鬼卒骑马去追!
这才道:“刘濞,我的一个堂兄,不服判官府的审决,阎君们让我负责对他的处罚。”
文种恍然大悟道:“原来他就是刘濞,你儿子把他给平了?”
刘恒点头道:“小儿也算是幸运,平了七国之乱,现在正忙着削藩那!”
文种羡慕道:“真是有子万事足啊!”
他还没儿子,在人间的时候就没有,死下来倒是娶了妻,可还是没儿子,在地府就不会有儿子!
刘恒安慰他道:“也没什么好的,儿子多了争来争去,家业就那么大,给谁都会有问题。”
文种深以为然!前有扶苏胡亥,后有刘盈刘恒,当下据说人间的刘武也有些别样的心思。君王之家,就没有老实的!
骑马的鬼卒把刘濞抓了回来,两条腿没有四条腿的跑得快,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地府都是一样的。
刘濞被从马上扔到地下,趁着鬼卒还没从马上下来,先一把抓住了文种,扣住了文种的脖子,威胁刘恒道:“刘恒,你别动,你动我就杀了他!”
刘恒有些想笑,你当这是人间啊,还能把鬼给掐死!
文种也想笑,生前死后被人当成人质还是头一回。真当他是软柿子啊!当年跟着勾践混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亲手砍过人的!
右肘往身后一顶,击在刘濞的肚子上,趁着刘濞吃痛,整个身子向后一靠,往下一蹲,从刘濞的挟持中脱离出来。转身对着刘濞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发泄完之后,活动了一下手腕,对刘恒道:“州丞,我这是自卫啊!不能罚我背石头!”
刘恒努力的使自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鬼卒已经把倒在地上的刘濞架了起来,绑住了双手双脚。
文种不是谋臣的嘛!什么时候也这么能打了?
“文种大夫放心,刘濞违反地府律令,自会受到该受的惩罚。”
文种拱了拱手,结果缰绳,打马而去。
刘恒笑着对刘濞道:“跑啊!你再跑啊!落在我手里,你还想跑到哪去!”
刘濞挣扎道:“刘恒,你儿杀我子,本就是你欠我的!”
刘恒道:“贤儿的事的确是启儿不对,但你要我如何处置?废了太子,交给你打杀么?”
刘濞不顾刘恒解释,只是不停地喊:“你欠我的!你们父子欠我的!”
刘恒无奈,只得让鬼卒把他押回怀城去。
颜子云也死了下来,他自杀了。我见到他时,他正和他的妻子在耕种。
远远的看见我,颜子云挥手道:“先生何时也死了下来?”
他妻子识得我,急忙拉了拉他的手,道:“什么先生,那是九阎君大人!”
颜子云疑惑的看向妻子,道:“九阎君?”
他妻子连忙给他解释!
我走近时,两人躬身拜道:“小民拜见阎君!”
我摆手道:“地府一向没有阶级之差,你还是叫我先生吧!”
颜子云笑道:“先生风采,一如往昔啊!”
我也笑道:“你也不错,倒是比当年更年轻了一些!”
颜子云的相貌回到了二十出头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刚成婚,正是琴瑟和鸣的时候!他妻子的相貌也差不多,倒是对恩爱的夫妻。
颜子云道:“先生怎么会来看我?”
“判官府发往阎君殿的审决里看到你的名字,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会自杀?”
颜子云看了看妻子,道:“自当日与先生一别,我便回到山中,一边奉养老母一边学习纵横之术,以待时机。如今刘濞已死,大仇得报,自是死下来见我妻子母亲!”
我道:“颜子云,真义士也!你也够聪明,煽动吴王造反而不为其所知,这已经不仅仅是纵横术了。”
颜子云笑道:“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
我又道:“你鬼谷一门的宗师也在地府,有闲时不妨去拜访拜访。”
颜子云点头道:“自当如先生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