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卒听了刘志的名字,匆匆跑进去,隔了一会又跑出来,喊道:“贯判官,中大奖了!商君亲审!”
“什么?”贯高有点不敢相信。商鞅已经很少亲自审新死下来的鬼了,上一个是刘病已还是谁来着?刘志何德何能,能让商君亲审。
鬼卒再次肯定的道:“商君亲审,我看了三遍,没错!”
贯高停顿了一会,才又问道:“商君有多久没有亲自审过生魂了?”
鬼卒摇摇头,道:“记不得了,商君是判官府第一判官,虽是判官的名头,实际上却不负责具体审理的事情,只有兴趣来的时候才会亲自参与审决。”
贯高想不明白,刘志到底哪里吸引了商鞅的注意力,仔细看了刘志两边,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鬼卒催促道:“贯判官,还是赶紧送进去吧,别让商君等的久了。”
贯高连忙带着人跑进去,抬着刘志的两个鬼卒脚步一时间有些混乱,闲些摔在地上。刘志被晃得有些头晕,干呕了两声。贯高这才想起来刘志还被绑着呢,又匆忙把他从棍子上放下来,把绑在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别的判官也就算了,对他这点动作没什么意见。但商君…,还是早点解开的好,免得挨批。
贯高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皇帝看不顺眼都敢尝试于干掉!但他就怕商君,严格来是一种敬畏。敬畏商鞅的法度,敬畏商鞅的严明。只是心中的敬畏太多,导致衍生出了一点点怕的情绪!
贯高在自己的胸口狠狠拍了两下,没错!自己不是怕商君,只是对商君太过敬畏。
轻轻敲了敲公房的门,声道:“洛阳城隍府判官贯高,带人间汉朝皇帝刘志至判官府审决!”
“进来吧。”
商鞅的声音从公房里传来,贯高整了整衣衫,确认没有丝毫的散乱,这才推开房门,带着刘志走了进去。
对着坐在桌案后的商鞅躬身行礼,袖子几乎贴到地面上,礼仪做的无可挑剔。道:“贯高参见商君,刘志已经带到,请商君审决!”
商鞅点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贯高再行一礼,道:“属下告退。”
商鞅没再话,贯高缓缓的徒门外,关好房门。这才松了一口气,商君的名头太大,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些,还是在外面呆着舒服。贯高又深呼吸了几次,才带着鬼卒往回跑,人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若非刘志是皇帝,实在没有必要单独带着人送他一趟。一个皇帝死下来,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刘志站在房里,双手垂在身侧,头微微低着,没有直视商鞅。贯高表现出的心翼翼他是看在眼里的,毕竟是干掉了梁冀的皇帝,他才不傻。
商鞅看了看刘志的生平,前面十几年差不多都是傀儡,没有什么自己的决定,也就无所谓功过。后面干掉了梁冀之后,才放的开了很多。个人私德上可能有点问题,但要对民生有害,也就是卖官鬻爵了。可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国家的财政没钱,没钱什么都干不了,救灾、民生…哪一样不得用钱。卖官的事儿刘彻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也是要从原因上加以考虑的。
纳了五千多名妃嫔,这个倒是有些问题,不过真正涉及到功过的却也是少数,没到下地狱的程度。
放任宦官,干掉了不少士大夫?政斗的事情纳入到功过考核里,还是要深加考虑的。宦官干政,先秦的时候就有赵高这个例子,但汉朝防的一直比较严实。还是自刘肇开始,宦官才真的参与到了最顶级的权力场。刘肇和刘志都是接着宦官的力量扳倒了权臣,可惜刘志没有刘肇的手段,没能把放出来的宦官再限制回去……
商鞅核算了半,才定下了刘志的功过,差一点就上了中等的考过,差一点就落在了下等的考功。刘志在两项考核项目上都是差一点,最终被定为下等考过,中等考功,不得不也是他的运气。
把竹简往火盆里一扔,等阎君殿回复。纸张现在的价格还是太高了一点,没办法真正的普及。听阎君们把蔡伦给弄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在竹简上刻写还是不太方便。
看着竹简在火盆里化作灰烬,对刘志道:“刘志,你是粱妠和梁冀扶立的皇帝?”
刘志恭敬回答道:“回大人,我却是为梁太后兄妹所立。”
商鞅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恨梁氏兄妹么?”
刘志先摇头,后又点头,道:“我不恨梁太后,但深恨梁冀。”
“哦!为什么?”
“梁太后立我为帝,虽对我多有限制,却始终存了一份尊重。临死之时,更是下诏还政。些许恩怨,也就罢了。而梁冀,身为人臣,不思效忠,飞扬跋扈,屡屡犯上。更是为祸于国,以致国家财政空虚,若非梁冀,大汉何以空虚至此。”
听了刘志的话,商鞅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话语之中不像是个荒唐的皇帝,只是为何要做那些荒唐事?
商鞅又问道:“听你所言,也不是个没有想法的皇帝,你既然知道国家财政空虚,又为何还要纳妃五千余人,养这么多的妃子,不费钱么?”
刘志苦笑道:“我本欲效法孝武皇帝就是,卖些无关紧要的官爵,来缓解财政的紧张。却不料灾不断,所获钱财,用之救灾不过杯水车薪。既然回无力,何不活的痛快一些!”
商鞅稍稍理解了刘志的思维,很简单,感觉国家有救的时候,就全力的折腾几下试试,感觉国家没救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大有之前那个主父偃所言的“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的味道,这样的性子若是放在平民百姓身上,倒也可以做出一番事业,但放在皇帝身上,的确不怎么合适。明明可以做个不错的皇帝,如今就只能遗臭万年了。
火盆里的灰烬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风卷起,聚在一起飘在商鞅的面前,化作他之前烧给阎君殿的审决书,不同的是下面已经盖了一方大印。
商鞅看过阎君殿的批复,对刘志道:“你也算是一个可惜之人,原有希望做第二个刘肇,如今却成了又一个刘欣。”
刘志把头压的很低,看不清他的表情。
商鞅又道:“你的审决已下,留居地府,阴寿尽后投胎。你希望地府怎么安置你?是送你去和列祖列宗相见,还是去见你父亲刘翼?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如今都在一座城里。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和我,我会酌情安排。”
刘志沉思了一会,道:“还是去见一见列祖列宗吧,人间的基业虽不复旧日,但总要和历任先帝有所交代。”
商鞅点点头,刘志的决定他很欣赏,该有的担当还是有的,并没有因为畏惧而有所推脱。
提笔给刘邦写了一封手书,有对刘志道:“稍后你跟着鬼卒去判官府门口等候,你家祖宗会赶过来接你。在地府不比人间,诸鬼平等,没有什么阶级辈分之别。你且好自为之,好好在地府过日子吧。”
刘志应下,跟着鬼卒走了出去,心中一直在回想商鞅的话,诸鬼平等,无阶级辈分之别?这是什么意思?判官为什么要叮嘱自己这样的两句话,这其中似乎有些深意。
鬼卒带着他到了判官府的门口,对他道:“你们老刘家的人住的远,来的也晚。你耐心等一等,他们到了就会带你走了。地府相关的事情,也会介绍给你。在地府,只要不违背律令,你做什么都校”
刘志施礼道:“多谢差官,有劳了。”
差官还了一礼,径自回去值守,刘志虽是皇帝,却也不值得他区别对待。皇帝嘛,这些年死下来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见的多了就不稀奇了。
判官府的夜,依旧灯火通明。没有几个判官从里面下职走出来,前一段商鞅做了一项倡议活动,号召判官们集体住官房。这项号召得到了很多判官的相应,虽然是苦着脸响应的……
刘志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死下来的第一,还不太适应地府的生活。虽然不觉得冷,但还是有点改变不了在人间时的习惯。
一夜到明,没人来……
又是一日过去……还是没人来。
刘志就在判官府的门口等了三,一直不敢走,生怕错过了来迎接自己的人。
今日实在是感觉有些疲倦,干脆和守门的鬼卒借了张草席,靠着判官府的墙角开始憩。反正也没几个鬼知道自己是皇帝,形象上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至于享受上…,死都死了,还要什么享受啊!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动了动眼皮,眼前是一张中年男饶油腻脸,没有自己帅气!这是刘志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就是眼前这个油腻中年男人是谁?
刘祜撇着嘴,问道:“你就是刘志?”
刘志点点头,道:“你是?”
“我是孝安皇帝刘祜,奉太祖高皇帝之命前来接你。”
刘志连忙从地上跳起来,道:“刘志见过孝安皇帝!”
刘祜不置可否,道:“走吧。”
刘志把草席还了回去,跟着刘祜上了马车。刘祜直接进了车厢,把身子靠在一侧,头探出来,道:“驾车,我给你指路!”
刘志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我赶车?”
刘祜挑了挑眼皮,道:“难不成要我赶?”
刘志不话了,默默的坐在车辕上,前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自己的皇帝位子也算从人家手里捡来的。
马车走的很慢,慢的还没有两侧的鬼走路快。出了阎君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刘祜见刘志还赶的这么慢,就道:“已经出了城了,赶得快些,沿着大路一路往北跑,见到一片草原再喊我!”
完就闭上眼睛调息,接人这活儿总是得一趟一棠跑,太累了。
时间大概只过了三息,刘祜趴在路边的荒地上,嘴里啃着几根杂草。刘志被摔的比他还要远一些,仰头看着太阳,一副死无可恋的样子。
马车侧翻在地上,甩出长长的痕迹。马也在地上倒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刘祜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几口,对着刘志大声骂道:“你这孙子,不知道该怎么赶车么?”
刘志一言不发,自顾自的看着太阳。今日的阳光真好!照着脸上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