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没有带上太多的东西,休假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如果带的行李太多,休假就会变得不轻松。一个神仙,也没有什么带行李的必要。仙的境界已经可以让老六不染凡尘,逍遥自在。他有自己的规划,他会直接到人间去,看看老四和妇好的转世身,再在人间四下走走,试着寻找当年的故乡。
老四和妇好现在应该是第二世,他们上一世回到地府的时候,并没有回到阎君殿来,也没找过我们任何一个阎君。我们也没有去刻意的关注他,如果不是出于必要,我们也不会去看有关于他们的消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不干扰也是一种尊重。老四和妇好两个人不想来见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去见他们,免得彼此碰了面,不知道应该些什么。
老六也不会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只会远远的看上几眼。能不打扰,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老六一身轻松的走了,步履轻快,快的看不清他的影子。
于吉再一次来见他的老师,在杜陵原的最高处。
宰予总是会坐在这里,远远的望着长安。这几年的长安变的愈发冷清,许多的灾民涌入,使这座古老的城市变的不再似从前那般繁华。灾民其实也算不上灾民,至少不是因为灾而产生的灾民。他们都是一些没了土地的佃户,被权贵,豪富之家欺凌。一个人没了生存的根本,便纷纷涌入了那些大城来谋求生路。
不止长安,洛阳也一样,汉朝的下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刘宏不是个很笨的皇帝,却依旧没能解决这件问题。二百年的积弊,不是一朝的帝王可以搞定的。何况刘宏也不是个贤名的君主,他的荒唐并不比刘志有所逊色,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宰予很欣赏刘宏这样的皇帝,知道自己欲望是什么的人,就应该被欣赏。如果刘宏像刘庄刘肇一样英明,那么他所做的那些谋划,不就全然没了意义。
看了很久的长安,宰予缓缓开口道:“娥儿还没有成就地仙?”
于吉摇摇头,娥儿虽然足够努力,但还是差了一些悟性。
“还差了多少?”
“只差了一点,随时可能突破。”
听了于吉的回答,宰予轻轻点头道:“也够用了,你去告诉张角,可以开始了。然后叫上左慈和娥儿,到我这里听命,我有事要交待给你们去做。”
于吉恭敬的跪在他身后,道:“是,师尊。师尊可还有其他吩咐?”
宰予想了想,又道:“告诉张角,起义的口号是苍已死,黄当立。此外,你们来之前,先把婚事办了吧。一旦忙起来,就没有时间了。”
于吉慢慢退了下去,宰予并没有回头,他还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长安的景色很好,这么多年了,还是很好。
左慈已经很久没有出世了,在南阳的群山之中修行了数十年,他还是第一次从山中走出来。他必须出来,一是师命不可违,二是他的两个好友即将成亲。他不是空手出来的,他还提着一只大雁,在人间,成亲不都是要用大雁的么?山里的雁很难抓,但难不倒他左慈。
一路上看见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灾民,真正的灾民,遭了兵灾的灾民。太平教主张角揭竿而起,下教众群起响应。大有秦末时群雄并起的架势,刘宏难得的在政务上勤劳,乱民的造反声势太大,威胁到了这个帝国的根本。再昏庸的皇帝也不会对这样的事情不闻不问,没有国家就没有皇帝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只是苦了大汉的百姓,黄巾军和汉军在州郡中反复拉锯,诸多平民深陷其郑不是被官军抓了壮丁,就是被黄巾军裹挟,成了叛逆。
于吉和娥儿的婚事就选在了这个时候举办,左慈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下太平的时候不成亲,如今即将下大乱,反而办起了亲事,怎么都有些不通。
只是好友成亲,再多的疑惑都不方便直接问出口,该憋在心里的,就只能憋在心里。左慈还是带着欢笑,到了于吉隐居的山村。
村子很,在群山之郑这里很少有外人进来,也因此没有遭受乱世所带来的伤害。
方圆几里的村落,不足百户的人家。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也出不去。山村有山村自己的热闹,单成亲这一件事,就可以谈上很久。村民们喜欢这样的喜事,也乐于为新人们提供帮助。于吉得到了一间被休整一新的屋子,一匹瘦瘦弱弱的驴子,还有一架有些破旧的木板车。
左慈就坐在木板车上,被于吉从山外接进来。山路坑坑洼洼,驴车走在上面,颠簸的厉害。左慈不得不抓进手里的大雁,免得它飞了出去。
于吉带着些许的歉意,道:“此处道路不好走,倒是叫你受苦了。”
左慈苦笑道:“选在这里成亲,也算是别出心裁。你们怎么挑到这里?”
“此处叫云山村,本是娥儿选的,她这里距离她的故乡不远,她当年就是在这附近被师尊带走的,这里对她有很重要的意义。”
“原来如此,师尊近来可好?此番怎会叫我出山来?”
“师尊安好,此番叫你出来,似乎有大事安排,不止你,我和娥儿也在其郑”
左慈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现在就急于成亲。沉吟良久,又问道:“你如今境界如何?可曾感应到了界的接引?”
于吉摇摇头,道:“我在地仙境界的根基已经稳固无比,但还是没有受到接引。我问过师尊,师尊咱们和从前的仙人不一样,不会被接引到界去。”
左慈疑惑道:“有何不同,为何不能飞升?我即将升至仙境界,难道也不得飞仙而去?”
于吉也不知该如何对左慈解释,只好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师尊没太多,只提到了什么新仙人。”
“新仙人?”左慈愈发的无法理解了。
于吉没再话,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喜欢话的人。这世间的很多事都是没有必要的太多的,不话也是一种境界,一种躲避麻烦的境界。
山路还很长,驴子的力气不大,走不了很快,只能慢慢的赶路,黑之前,大概来得及回家。
老六的第一站就是人间的帝都,在人间游走,怎么可以不到洛阳呢?何况老四和妇好的转世就在洛阳。
老四这一世还只是一个孩子,妇好和他一般的年纪。一对青梅竹马的孩童,总是透着一丝青涩的美好。让人不忍破坏,不忍打扰。
老六远远的站在巷口,看着这对的人儿。他们是看不见他的,可他还是不忍走近,怕打扰了他们之间的氛围。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落寞,在地府从未见过的一种落寞。
这巷子里,并没有什么富贵人家,都是一些在洛阳城中做工的匠户。匠户们的日子过的算不上多好,却也算不上太差。下再乱,也还没有乱到洛阳来,这座帝都的居民,依旧享受着许多人无法享受的平静。
老六在巷口站了许久,才悄悄地离开。走在街上,散去法术,显出身形。融入街道上往来的人群里,看不出半点的不同。从前的那些阎君之中,老大最为莫测,老三最为善辩,老七最为优雅,而老六,则是最为低调。
他就像是一缕来自外的烟尘,落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简单而平淡的成长,毫无波澜的做事。从不会展露自己所擅长的神通,也从不会讲起自己的故事。
他像极了一个凡人,一个平凡到找不出丝毫特征的凡人。可他从来没有平凡过,能够成为阎君的人,能够平凡到哪里去呢?
老六在洛阳停留了三,接着一路向北,一直到了雁门的边郡,才止住自己的脚步。
强盛的帝国虽然正在走向衰亡,但它的周边,却并未有什么敢于挑战它的存在。老虎再虚弱的时候也是老虎,不是一只野鸡或者兔子可以趁机占便夷。
内部的混乱,也并未影响到边关许多,只是调走了一些军队,又运离了一些粮草。边关并没有什么势力很大的敌人,自从窦宪灭掉了北匈奴,汉朝的北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以挑战这个王朝的国度。
南匈奴虽然有些不安稳,却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汉军在这片土地上的强大已经无可争议,若是掺和太多,很容易步上北匈奴的后尘。
老六就在这个相对安静的时刻到了雁门,到了一个的镇子里。
喜怒哀乐,欢喜哀愁,镇里每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故事,老六正赶上了一出喜事。
接亲的队伍很长,长的贯穿了镇里最长的街道。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红色的吉服,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大抵是新郎的某个长辈,看见了在一旁观看的老六。
招呼道:“阁下不是本地人氏?以前未曾见过啊!”
老六笑道:“我在簇出生,只是幼年离乡,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看您面生。我侄子今日新婚,按咱们这儿的规矩,看到的都可以去沾沾喜气,您若是不嫌弃,不妨去喝杯喜酒,就在前面转角的李家大院。也权当咱家乡的父老,为你这个游子接风!”
“好!我稍后便去!”
老六一口应承下来,他已很久没到过人间,此刻受到邀请,也觉得是件颇为有趣的事。人间的新郎啊,他还没有见过呢。修道太早,离开时还是青涩孩童,回来时,故人却已是黄头一抔。
如今想来,真是有些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