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夜晚,月亮总是很圆。圆圆的月挂在上,群星环绕在侧,一如君臣之间的分别。
未央宫里住着很多的皇帝,却只有一位君主。正如空上,只能有一轮月亮。
未央宫的主人就是刘邦,也只有刘邦才能坐在宴会的主位上。汉军刚刚打赢了一场战争,把魏吴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被秦国君臣欺负了几百年的怨气一扫而空,从刘邦到刘备都表现出一种难言的兴奋。被人欺负了那么久,难得现在可以欺负别人。
郁闷这种东西是可以转嫁的,刘邦不知道曹操和孙策现在怎么想。但他可以看到曹昂和曹丕那种忧郁的表情,这是件很痛快的事情。没有什么事,能比看见仇人成为自己的阶下囚更能让人感到痛快。
曹昂一点也不痛快,曹丕也是。马超带着他们走进长安的时候,刚好传来前方的捷报,魏吴联军大败,汉军一路追击到建邺城下,在城墙上留下了耻辱的文字。这好像是汉军的传统,每取得一次大胜,总是会搞点什么来作为纪念。当初曹操征伐乌桓的时候,也这么干过。
刘邦举起酒杯,对一众皇帝和群臣道:“庆我大汉之威,共饮!”
“为大汉贺!为太祖高皇帝贺!”
一杯酒缓缓饮尽,刘邦脸色微红。杜康新出的酒酒劲有点大,一杯下去,已经有些醉意。朝殿中招了招手,道:“把曹昂和曹丕往前押几步,让我好好看看,能篡我汉室之人较王莽相比如何。”
刘彻和刘秀一人提着一个,把曹昂和曹丕往前拖了几步。
刘邦仔细打量了一下曹丕,摇头道:“你与王莽相比,相差太远。与你父亲曹操相比,也相差太多。”
曹丕颇为不服的道:“吾今日已为阶下之囚,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汉高祖又何必再折辱于我。”
刘邦不屑的撇撇嘴,折辱他?大汉的开国之君,犯得着折辱一个后世辈?又看了看曹昂,问道:“你兄弟我是在折辱他,你觉得呢?”
曹昂神情倒是保持着平淡,闻言回道:“太祖高皇帝诛暴秦,平西楚,乃有汉室四百年之家业,怎会折辱我等。高祖所言不错,二弟远不足与王莽和我父王并论。”
刘邦笑道:“曹操自从死下来之后,就一直在用魏王的称号,而不称魏武皇帝,是因为什么?他这个魏王,是谁的魏王?难不成皇帝的称号还比不上一个魏王?”
“家父向来敬重高祖,在人间时便仰慕高祖当年建汉之功绩。因此虽手握朝权,却依旧不敢有篡逆之心。篡汉者,是我二弟,而非我父王。魏王自然是汉帝的魏王,至于皇帝,我父不敢僭越。”
“是么?”刘邦轻轻摇晃着自己的酒杯,又道:“当年我与诸将定下白马之盟,非刘氏而王者,下共击之。你父亲称魏王,便不是僭越了么?近日又联合孙坚,与我汉室作对,还敢是汉帝的魏王?”
曹昂有些辩无可辩,只得道:“高祖何必如此较真,我洛阳城也算得上兵多将广,难道便不能同高祖联手,将孙策打出草场?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不是么?何况汉室据有下四百余年,国祚已不算短,曹丕虽代汉立魏,但对汉帝终归是善待了,不是么?”
刘邦把酒杯往地上一扔,道:“从你那个便宜太爷爷曹腾开始,你曹家便世代蒙受汉室皇恩,如今也好意思同我辩论!以人臣反人君,难不成还是对的!”
曹丕仰着脑袋喊道:“夏桀无道,商汤伐之,商纣无道,周武王伐之,你刘邦当年不也是秦朝的亭长,西楚的汉王么!”
宴会上的众人,无不面色一变。敢于当面指责刘邦的,曹丕大概还是第一个。即便是秦始皇帝嬴政与西楚霸王项羽,对刘邦印象不好,却也依旧存着一份尊重。能从泥腿子起家,最后得到下的人,值得受到应有的尊重。
何况桓灵二帝虽有些荒唐,却也远不足与史书上的桀纣相比,同二世皇帝胡亥相较,也要差上几个段位。怎能一概而论。
刘邦气极反笑,指着曹丕道:“你这子,倒指责起我来了。你的虽然不是那么回事,却也算有些道理。当年蒯通韩信,秦失其鹿,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争夺下,无非如此。可我作为汉室的老祖宗,看你就是不爽,你待奈何?”
曹丕仰着头不话,他能奈何,他无可奈何。夺了人家的家业,被人家老祖宗找到头上,还能什么?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能做的就只有随刘邦处置。
刘邦直接拎着酒坛,痛饮了一口。道:“把曹丕带下去,打到他爹曹操都不认识,然后捆起手脚,用袋子装起来,趁着夜色,给我扔到建邺城门口,看孙策怎么处置。至于曹昂,送去和袁绍一起背石头,我长安的城墙有必要再加固一些。”
几名武将从席上起身,分别架走曹昂和曹丕。刘邦的名令会在他们手中得到充分的执行,汉朝并不只是刘姓的下,也有这些臣子的心血,敢于挑衅的,都必须得到惩处。
曹丕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下拳脚,这些杀的泥腿子,居然还有用砖头的。好在身上并未被弄出很明显的伤口,仅有的几处轻伤也在缓缓愈合,除了痛并没有其他的负面影响。只是这张脸怕是需要几才能恢复从前的样子,现在肿的太厉害。
孙策看着眼前的麻袋有点发懵,这玩意儿是今早上被城门的守卫发现的,接着就被送到了他这里来。里面一直有东西在动,打开或是不打开,对他来是个有点难解的问题。打开的话,万一里面蹦出一头野狼之类的猛兽怎么办?大晚上的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袋子扔到城门底下,怎么看都不太正常。不开的话,又实在是好奇,袋子里的东西一直在动来动去,是个猴子之类的好玩的动物也有可能。
站在袋子旁边,手悬在半空,孙策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选。
周瑜披头散发的闯了进来,神色焦急的问道:“伯符,出了什么事?”
他还没睡醒,就被士卒给唤醒,孙策有急事找他,脸没来得及洗,头发也没来得及梳,就一路跑了过来。
孙策看着周瑜傻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周公瑾这样的雅致人物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周瑜照着他脑袋给了一下,道:“傻笑个什么劲!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策指了指绑着的袋子,道:“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今儿早上城门的守卫发现的,应该是昨夜里被人放在那里。我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不知道该不该打开。”
周瑜绕着袋子看了一圈,就这?怎么看里面都是装着一个人嘛!果断的解开了绑在袋口的绳子,把袋子从曹丕身上剥下来。
肿成猪头的曹丕从里面露了出来,迷茫的往四处看了看。眼前这两个鬼是谁?完全不认识。自己这是从汉室的大本营里出来了?也不知道大兄现在怎么样了,昨刘邦是要把大兄扔去背石头,把自己扔到建邺城门口。这不会是建邺吧?地府也有一座建邺?
周瑜拔出塞在曹丕口中的布条,道:“你是何人?为何会被人扔到城门口?”
曹丕有些口齿不清的道:“我是魏国皇帝曹丕,你们是谁?”
孙策把手搭在耳朵上,道:“你话的声音太含糊了些,你是谁?”
曹丕只得再重复一次,并尽力让自己吐字清楚一些。“我是魏国皇帝曹丕,你们是谁?”
孙策挠挠脑袋,问周瑜道:“他的什么?你听清楚了么?”
周瑜摊摊手,他也没听清,眼前这猪头被打的太惨,话都不清楚。
曹丕无奈的又重复了一边,周瑜才半听半猜,才算搞明白他的是什么。
魏国皇帝?曹丕?曹丕就长这德行?虽然他老子曹操长得不好看,但他大哥曹昂长得不错啊,怎么到了他这就又回去了?
问清了曹丕的遭遇,又和孙策讲明了前因后果。孙策倒是很干脆,打包,给曹公送过去!他失踪的儿子找到了!
吕蒙亲自去了一趟洛阳,话当然的很漂亮!主公不靠谱,他不能不靠谱。人间打的再厉害和地府也没关系,现在魏吴两国是盟友来着!
不过曹丕被打的真惨,汉军下手未免太重了一些,难不成是在曹丕身上发泄了被秦军欺负的郁闷?
曹操感谢了吕蒙把儿子送回来,又托他给孙策带了一些回礼,这才把曹丕单独带到书房。
父亲看起来比去世的时候年轻了很多,曹丕尽力让自己的内心没那么大波动,老老实实的站在桌子前面等着父亲开口。
“子桓,你大兄呢?你们怎么会被汉军劫去?”
“大兄还被囚在长安那,那日我和大兄刚到霖界,就被马超带着骑兵给堵住了。”
曹操闻言,心里算是有个数。鬼又死不了,曹昂那么大的人吃点苦又没什么。
又问曹丕道:“子建有首诗,在地府很流传的很广,你知道是哪一首么?”
曹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答道:“大概是白马篇?”
曹操一字一句的道:“不是白马篇,是七步诗。想来这首诗的内容,你也很清楚,不妨念给为父听一听。”
曹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父亲,孩儿知错。”
曹操没有理会他,从一侧的竹简堆里抽出一卷,慢慢看起书来。
曹丕不敢动,虽做了几年皇帝,但是在父亲面前,依旧没有什么胆气。魏国的基业还不都是父亲打下来的,他不过是承袭了遗惠罢了。
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曹操看完了手中的书,背着手从座位上起身,一边踏出房门一边道:“你自己去求子文的原谅,子建死下来之后你也要去认错。但凡任何一个兄弟不原谅你,你都不得进我曹家的大门。”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