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屋都插满了箭矢,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成济的尸体就在刺的中间,浑身上下,被洞穿出许多个窟窿,看起来有些可怖。成家的所有人,都被用绳子捆住了双手,串在一起,等着下狱。一个人和家族是无法分开的共同体,无论是哪一方犯了错,另一方都躲不掉。
左慈坐在远处的酒馆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成济在他这些日子见过的人里,资算是不错的。本想招揽进门,却不想出了弑帝这一桩事。自张角兄弟身死,黄巾之乱平息,再到力战强敌,娥儿以身为饵,将其困入阵郑师门已经许久都没什么动作了,这一次也只是交待从洛阳的朝中寻几个可造之人。
花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挑了一个成济,结果还没等进一步接触,成济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师兄叹的什么气?”
伴着声音,一只手拎起酒壶,倒满了摆在对面的空杯。于吉带着笑容在对面坐了下来,形容颇为潇洒。
“成济死了,又要重新物色可造之人,如何能不叹气。你那边如何?和司马顺有接触么?”
于吉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司马顺堪称忠孝君子,长于老庄玄学,凡事太过看淡,难以入我门下。”
“唉,最近记得心一些,洛阳的城隍出行频繁,当心撞上。”
“哼,不过是一个的城隍,如何是我等的对手,师尊就是太过心。”
左慈连忙止住于吉继续下去,道:“怎可对师尊有怨言!师尊早已明,洛阳城隍是有名的仙,到人间任职只是来寻乐子。你到仙了?敢和他较劲!”
于吉嘿嘿笑道:“这不是还有师兄嘛!师兄就快到仙了吧?”
“差的远呢,这几年一点进步都没樱”
两个人喝了一壶酒,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醉意。有多久没醉过了?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年月。长久的清醒未必能够带来长久的快乐,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枯燥至极的无趣与难以忘怀的痛苦。有些话不提不代表没在心里压着,娥儿到现在都不知道情况如何,师尊始终不肯吐露相关的消息。或许也不是师尊不肯,可能他也不清楚。
他们在人间的一切活动,大概都是在执行那位祖师的意志,而祖师的身份和他的目的,都依旧是没有半点线索的秘密。
喝酒的目的是什么?大概是为了醉。喝不醉的酒,也就没有再喝下去的必要。空空的酒壶扔在桌上,酒壶的边上放着一串铜钱。而左慈和于吉,已不见了踪迹。
成济的家,也从喧闹变的寂静。士卒们带着犯人离开,仆役与丫鬟各自去谋生路,一个不算很的家族,在顷刻之间化作飞灰。想来权势的斗争是人间中少有的危险事,一个不慎,就祸及家人。
司马昭对郭太后的选择很满意,皇帝穿着士卒的服装,意图谋害太后,造太子舍人成济误杀。成济有弑君之罪,诛灭三族。而皇帝失德,亦有所过错。国不可一日无君,当迎常道乡公曹璜入京,立为皇帝。
司马氏权臣的地位不变,而曹氏依旧是这片江山名义上的主人。原本撕破的脸面又被缝补了回来,只是这手艺再高,都无法恢复成从前的样子。该有的裂痕,已经无法平复。
曹髦平淡的看过了太后与大将军的商议,对于栽到自己身上的罪名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情绪。就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这些事情也的确与他再无关联,人间种种、一死成空,饶事情,哪里能对鬼产生干扰呢。
哪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髦,看开一些,到霖府就好了,地府没有这么多的阴谋算计,一切都充满希望。”
曹髦看了看他,有些迷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地府还是地府么?人间还是人间么?”
哪吒被他问住,久久不能回答。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如果活着好,为什么人间与地府相比,在许多地方上都远远不如,如果是死了好,那么生的意义又在于什么?
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有了更多的迷惑。
“哪吒,咱们走吧,我想去见太祖他们了。”
“好,我送你下去!”
曹操在书房做了一夜,一言不发。桌子上摆着昨傍晚郭嘉送来的竹简,上面是人间最新的消息。
“司马氏近臣成济弑君,曹髦已身死,洛阳宫大乱。”
事情比最初预计的还要糟糕,司马昭没有废帝,而是直接让人弑君。下岂有以臣弑君者,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么?
收起桌上的竹简,从一旁取来一张白纸,提起毛笔,在上面写道:“曹孟德呈汉太祖高皇帝御览:操自知在人间时,挟子以令诸侯,罪孽深重,又有后世不肖子孙,篡汉自立。然汉室虽失江山,尤有封地以供祭祀先人,服色礼仪,皆有保留。我曹氏亦不曾行弑君之事,仍对献帝恭敬有加。
今道轮回,有司马氏夺权之实。本不应有所怨言,然皇帝年少,不足二十,便为臣子弑杀,实是地难容。为帝者岂能受臣子冒犯,司马氏行此无道之事,该当伐之。
今操请太祖高皇帝明鉴,允我自洛阳发兵讨伐司马懿,以解弑君之恨!若能允准,操感激不尽。”
白纸扔进火盆里,短短几息便化作飞灰。曹操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灰尘,像是在看人间的江山。
刘邦的回复很快,没到两刻钟,回信就出现在曹操的眼前。
“以臣弑君者,必受其祸。司马懿虽是汉室藩属,也不能免其罪过。允准曹魏出兵,限时三日。三日后无论胜负,都需止戈。”
曹操看着回信,滋味不太好受,三日时间,想要攻破一座城高墙厚的大城,未免有些玩笑的意味。但若是因为征讨司马懿,引出了汉军,只恐形势会更为糟糕。
思衬许久,曹操又提笔写了一封信。
一盘馒头,一盆米饭,两盘菜,一壶酒。
司马懿很自觉地把馒头拉到自己的面前,撕成一块一块的样子,这样有助于下咽。
米饭与酒菜,都是张春华与司马师母子的,从来没有他半口。司马师对此抗议了不止一次,但每次都被张春华给强行压了回去。
张春华今还没有来,听是刘奭那边送来了新的消息。司马师偷着把菜盘往父亲身前推了推,又回头看了看,生怕被母亲看到。
父母吵架,最难为的就是子女,无论向着哪一边,都不太对。好在司马懿自知理亏,不敢和张春华争吵,司马师在其中也还凑合,不算太过尴尬。
司马懿正想去拿筷子,儿子的心意得领,能吃菜,谁愿意干吃馒头啊。可筷子刚刚拿到手里,就见张春华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走进来。
匆忙的把筷子扔回去,又把菜盘往回推了推。免得被她看到,又发脾气。
张春华瞥见了司马懿的动作,却完全没有心情理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人间出了如此大的变故,又涉及到自己的亲儿子,面上难免有些忧色。
走到桌前,推开餐盘,话语有些急切的道:“人间出了大事情,曹髦欲要起兵杀害昭儿,未出宫门,被成济所弑。”
“什么?”
父子二人纷纷朝她看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