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的东西,大多都是可以追逐的,哪怕是那在的明月,只要你一直追着它,都可以永远将它留在你的眼里。
对于一个神仙来,不可得的东西有很多,但若是不可见,不可碰的,那便所剩无几。朝游北海暮苍梧,只要想,就没有什么难处。
只有时间,只有时间是得不到的,也触碰不到它。它是一种存在,却没有固定的躯壳。它每日都在流动,却看不见其中的波澜。哪怕我能够追溯时间,也无法去跨越它,回不到那些曾经逝去的日子里。
杜陵原爆发的光芒很快便被我找到,毕竟时间隔得不久,只有短短几个月。见到这样的场景,我便可以肯定那人是宰予无疑。长安附近的神仙就只有担任长安城隍的应曜,但他还是地仙,破境不会有金仙的动静出来。能在人间,在这里成就金仙的,除了那个宰予,还能有谁呢。
看见了他的痕迹,记住了他离开的方向。后面的事情便好办很多,我只需要追逐他离开的方向,继续以法门找下去,就绝不会跑了他。
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也就到了从长安离开的时候,离开前也该先解决芸儿的事情。萍水相逢,也算有缘,送她一程,也算了却这段缘分。
回到将军府,色还未亮,芸儿依旧在睡着。睫毛微微晃动,像极了喝醉后的妲己。好像很久没有和妲己喝过酒了,忘了是从什么时间起,就沉溺在那些忙不到头的案牍,忽略了很多生活的乐。做神仙做到这一步,大概很像是一块石头了。
轻轻推了推芸儿,将她唤醒。在她的睡眼惺忪里,我对她道:“我的事情做完了,可以走了,你要收拾下行装么?今夜我就送你去建康。”
“先…先生,你怎么…怎么到我的梦里来了?你…你出去出去!”
这傻姑娘,还当自己是在梦里。罢了,些许行装,回头再买就是了,左右朱将军给的钱并未花出去什么,足够给她买齐吃用。若是还有其他用钱的地方,再想法子也就是了。地府的府库里不是还有很多人间的铜板,去换一些也不是太麻烦的事。
当下给她披了一件衣服,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推门而出,一路飞到空。有些寒冷,这寒冷反倒叫她清醒了许多。
“啊!…….”
她叫的有些撕心裂肺。“先生,我们怎么在?这…这是飞了?”
我点头道:“是啊,这就是飞了。怎么样,的风景好看么?”
她鬼使神差的往下看了一眼,随即便晕了过去。看来我有些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凌空飞渡,未明而至建康。落地不过一刻钟,芸儿便又醒了过来。建康城中已升起了炊烟,想来是要早起务农的农户。城外的良田已生出青苗,象征着对未来的希望。长江北面乱成了一锅粥,长江南岸却还保持着曾经的平静与祥和。
芸儿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在不久之前,她还在长安城的将军府里,刚刚睁眼的时候,真的是在?
“先生,这…这是哪里?咱们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我笑道:“你不是想去健康么,眼前就是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人问起,你就是遇见了南渡的流民,你混在其中,得以逃到建康来。”
“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萍水相逢,何必拘泥于身份呢。若是有缘,你我自有再会之时,去吧。”
完了话,我转身就走,却被芸儿拉住了衣袖。回头看时,她已泪流满面,对我道:“先生,能否救欢儿一救,欢儿也是个苦命人,丈夫被朱将军所害,非但报不了仇,还要被恶徒霸占。生于乱世,已是命苦,烦请先生一救!”
“救她出来,又该送往何处?你自己安置下来已是烦恼,若是再带欢儿,你们两个弱女子,该如何生存?”
芸儿连忙道:“先生不知,我父并非衙役,而是太傅参军谢鲲,我本叫谢芸,出身陈郡谢氏。我来建康,就是为了寻亲,欢儿可以跟着我,我家中总不会少了她一口饭吃。”
我疑惑道:“你父既是太傅参军,你又怎会落在朱将军手中?”
“皆因晋室诸王动乱,洛阳一再征伐,我父未免我与母亲遭到兵厄,故此将我们送到长安去暂避,不想局势变幻,长安也落在贼手。乱军四下劫掠,抢走了我们的钱财,我母因此而死,我为求活命,只得卖身入将军府。而后在府中遇见自江南来的使者,才知道我父尚且在世,且已南渡建康。”
“此中真是曲折,也罢,我便再做一件好事。你在簇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先生……”
芸儿正想问我如何回去,却见眼前已空空如也。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色已经渐明。府中的丫鬟都已开始准备今日的早饭,欢儿在朱将军的房里,侍候着那个油腻的胖子。
朱将军几乎占据了整张床,欢儿蜷缩着身子躺在里侧,生怕碰到他。我站在窗外,轻轻敲了敲窗扉。
欢儿声问道:“谁啊?将军还在睡觉,有事晚些再来。”
我又在窗子敲了敲,便听见里面有人在下床。
“吱”
房门被推开一个缝,欢儿把脑袋探出来,问道:“谁?将军在睡觉,没有听到么?”
“听是听到了,不过我不是来找将军的,我是来找你的。”
欢儿这才看清楚是我在门外,便问道:“先生找我?是芸儿有事找我么?”
我点点头,道:“对,芸儿让我请你过去一下。”
“好,那请先生稍等,我换身衣裳便来。”
欢儿又回到房里去,衣柜翻动的声音传了出来,想来是欢儿在找衣服。
朱将军的鼾声听了,问道:“宝贝儿!你要去哪里?过来让我亲近亲近!”
欢儿道:“将军!等一等嘛!芸儿有事找我,我去去就回来!”
“哼,这妮子,自打被我送了人,好像愈发漂亮了,有机会一定要把她再讨回来,好好端详端详!”
“将军想要的,哪有得不到的!想来吴启不敢违逆将军的意思。”
朱将军哈哈笑道:“那当然!不过现在不行,吴启对我来还有用,等他没用了再。”
欢儿又与她调笑了几句,才从房里出来。
对我竖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我出了院子。才声道:“先生,若有机会,早些带着芸儿走,朱将军面宽而心黑,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对你下手。”
我点头应下,问她道:“我听芸儿,一个主簿,是你的丈夫?”
欢儿听见我问,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目光有些冷漠,僵硬的回答道:“是,他已经死了,我还要活着。你是不是觉得,我该一死了之?”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每种选择都应该被尊重。你的选择也是,怎么选是你的自由。”
“先生果真是读书人,的话总是有道理。”
话间已到了我与芸儿的院,房间紧闭着房门,只有窗户开着。
欢儿站在窗前看了看,问道:“芸儿呢?她怎么不在房里?”
我笑了笑,道:“她可能去取早饭了,如果你现在可以选择离开将军府,你会走么?”
欢儿狐疑的看着我,道:“先生不要笑,哪里那般容易。”
我探手在半空中虚划一道,破开人间的壁垒。在她的惊讶中对她:“走进去,就是新的地。”
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