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渐起，日微凉，三尺红绫绣天风。

这天下已变了样儿，让凡夫俗子去痴狂，往事还有谁提，老秦家便是下场！拢了一圈胭脂，听那说书的唱，男儿当自强！

听罢嬉笑连连，转头见秦家大院，满目凄凉。

一位水桶腰，面带煞气的老妪在院中来回踱步，斗鸡似的眼睛来回扫荡，不肯放过一处犄角旮旯。

她的脸抹地发白发亮，极其不自然，嘴唇涂得像沾了血，板着一张脸，光看样子便凶神恶煞的。

正走之间，眼里落了一粒沙子，便惊叫一声，放口大骂。

“该死的贱奴！这地方怎么还有沙子，进了老娘的眼睛，今儿个非得好好修理你一顿！”口中叫嚣着冲过去！

抬手给了眼前的女人一巴掌！

啪！

声音响亮！清晰地传响在院子中。

周围几个男仆人见了，都是眼神闪烁，面色挣扎。

最终都被那老妪泼妇般的气质所慑服，不敢多管闲事。

被扇了一巴掌的女人跌倒在地，手中的扫帚也飞了出去，原本保养得极好的白皙脸蛋上，也瞬间印出一个深深的红色掌印。

她紧咬着牙，一声不吭拾起扫帚，站了起来。

而后缓缓抬头，一双闪烁着恨意泪光的眸子，望着眼前泼辣的老妪，有些低沉地开口：“我何素自问于人无愧，先前你在我身边呆了整整二十年，我从没亏待过你，现在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老妪闻言，心头忽觉发笑，双眼微微瞪大，露出狠毒的光芒。

“于人无愧？哈哈哈，何素，你太自以为是了，在我看来，你活在这世上，产生的一言一行，都是罪恶！”

“你可记得二十三年前，有个叫柳玉的青年喜欢过你？”

何素微微一怔，双目呆滞：“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呵呵，那你可记得，当初他为了凑足嫁给你的嫁妆，不惜来给秦家的大少爷做仆人，结果呢？他朝思暮想的媳妇竟然被秦家挖了去！”

“他听后一气之下悬梁自尽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老妪越说越激烈，她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到来。

“你到底是谁！”何素眼瞳微缩，她心中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我是谁，我是玉儿年过半百的老母，为了给他复仇，一直潜伏在你身边，甚至不惜做你的下榻之仆！”

“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只是苦于轻易结果了你，还是太便宜你了，这个机会，一直等到女权进一步巩固才出现……。”

“秦家冥顽不灵，我便猜到它迟早会倒下......”

何素的脑子嗡嗡的，看到面容渐渐扭曲的老妪，却是什么也听不真切了！

当年，改革之风还未完全改变清河城，男婚女嫁虽已不是主流，却还不至于绝迹。

秦家是清河城的世族大家，一向保守，年少风流，又兼样貌出众的秦家少爷秦正天，更是任何女子都无法抵御的梦中情郎。

即便是她，在对方表露心迹之后，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是的，不顾改革新规，嫁入了秦家。

她哪料得到，那个柳玉竟然在她走之后自杀了。

更令她震惊的是，柳玉的母亲，竟然随后服侍了她整整二十年，自己都毫无察觉。

何素的目光黯淡下去，有些难以接受地倒退了几步，脸色苍白不已。

秦家一倒，她连累受辱，成了最下等的奴仆，还被昔日情郎的母亲挤兑，困厄之间，甚至已想一死了之。

只是她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儿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

“哼，折磨你是我的快乐，想死，没那么容易！”那老妪发出阴测测的笑声，“不过虽说不能杀你，把你暴打一顿，还是很让人心情愉悦的！

说完，罗圈腿飞起，一脚踹向何素腹部。

那可怜的女人早已丢了魂儿，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妪嘴角扯出夸张的弧度，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但旋即，一阵狂风袭至，她飞出的一脚直接被一股大力裹挟，整个人往后被掀飞了出去。

砰！撞落在地，眼冒金星。

“谁！”

那老妪呲牙咧嘴地站起身，顿觉浑身酸痛，像要散架一般。

一道黑衣身影立在前方，修长的身躯挺立，如一柄利剑，气质锋锐无比。

只见那人缓缓转身，刀削般的脸庞显露刚毅，眉宇之间却又透发出熟悉的气息。

唯有一双眸子，却不似从前，愈发冰冷。

秦风！

老妪骇得神魂俱灭！

这杂种怎么回来了！

“风儿......”一旁，何素早已泪流满面。

看到儿子还活着，她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放心，天塌了，都有儿子顶着。”

秦风微笑着说道，波澜不惊的语气下，却暗藏杀意。

欺人太甚，竟然妄图让他母亲一辈子成奴！秦风必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出逃！看城主知道后，如何惩治你！”

老妪尖叫道，周围人自然都听了去。

除非杀了在场所有人，否则秦风归来的消息，怕是瞒不住了。

然而少年依旧表现得很淡然，平静地扫了老妪一眼。

那妇人一瞬间头皮发麻，像是被洪水猛兽盯住，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你是第一个！”

秦风动了，一指点出。

一道残影掠过。

老妪旋即倒下，张大着嘴，眉心血流成河。

直接毙亡！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秦风的动作太快，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等到他的身形停下，老妪已经死了。

众人都是惊讶地捂住了嘴，内心震惊不已。

毫无疑问，半年多过去，秦风的实力更进一步了！

“这该死的下人，都交代这么多遍了，竟然还敢这般欺负家母，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忽然一道叫喊声从门口传来。

一个身着浅黄色锦绣长袍的年轻人施施然抬脚跨入门槛，一双狭长的眼睛略挟煞气，望见里面的少年郎，却又转怒为喜。

“秦兄，你竟然真的还活着！”那青年意外之余，眉间更添喜色，直接迎了上来。

这位乃是秦风昔日好友袁芳，也是袁家的二公子，袁家一直以来也是奉行男子当家，因此秦袁两家也是关系和睦。

现在迫于压力，袁家更改女子当家，但袁芳毕竟是袁家的嫡传子嗣，社会地位还是要比一般女性高得多。

何素看着眼前的青年，目光闪烁，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没说什么。

秦风微笑以对：“侥幸活了下来，这半年来，还要多谢袁兄照顾我家人啊！”

那一声“照顾”，却是咬得极重。

袁芳倒是不以为意，开口笑道：“好说好说，秦兄这次回来，袁某理应为你接风洗尘，还请往寒舍一叙。”

“我看不必了，这次匆匆回来，赶着家人离去，趁着城主府那边还不知情，我须得马上行动，袁兄若是有缘，我们今后还会再见的！”

秦风摇了摇头，倒是直来直去，丝毫没有避讳的打算。

袁芳闻言笑意更甚，“那是自然，今后但凡用得到袁某的，秦兄只管开口，袁某必鼎力相助。”

“如此多谢袁兄了。”

秦风淡淡应了一句，转身走向何素。

不过，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柄利刃已暗自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