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堂内,杜中宵端坐,看着宰相庞籍和枢密使王贻永、高若讷,心中惴惴。为官十年,这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高官,杜中宵既不熟悉礼仪,也不习惯跟他们对话。
三人身边,是参与集议的有司衙门,主要是三司和枢密院的官员。
参政刘沆、梁适,枢密副使王尧臣和孙沔,三司使田况、盐铁副使刘、度支副使周沆、户部带使傅求,和群牧使王德用,是杜中宵带兵出征必须获得支持的几个衙门高官,今日同时在列。另外韩林学士王拱臣、赵概和曾公亮及御史中丞王举正等人,则相当于旁听,兼提些意见。
另一边的三衙管军只来了三位,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许怀德、马军司副都指挥使王凯、步军司副都指挥使范恪。新任的枢密都承旨王贻庆和知都省张友直,则负责中间协调。
杜中宵带营田厢军救唐龙镇已经昨天在崇政殿议过了,有皇帝的支持,宰相庞籍同意,不管心里怎么想,其他官员不能说什么。今天讨论的,是具体事宜,各衙门如何配合。
用了茶,众人互相寒喧问候过了,庞籍道:“契丹围唐龙镇,不得不救。因侬智高之乱,狄太尉带大军南下平乱,禁军一时难以抽出足够兵马。圣上之意,由原提举京西路常平司杜中宵带已经准备好的营田厢军,北上救唐龙镇。此事已定,无非再议。今日诸位来,是你们做好各衙门的事情,务必让杜中宵所帅兵马以最快的速度,畅通无阻地到达火山军。其军中所需粮草物资,出征前备齐,及时送到。纵然稍有延误,也要定好备齐的时期。哪个耽误了,必治其罪!”
众人拱手称是。此时庞籍独相,权威很重,对党项战争时留下的传统,枢密院也要听命。
庞籍点头,对王贻永和高若讷道:“前次检汰,预备南下,营田厢军只有两万余人。这些人马南下是够的,北上对战契丹,可就不足了。圣上旨意,由三衙抽出精兵,补足人数,北上以三万千人为数。”
高若讷道:“此事枢密院已知会三衙,补哪些兵马,先由他们和杜提举商议,枢密院宣调。”
说完,高若讷对杜中宵道:“只是时间紧急,杜提举和石团练明日就要回襄州,尚未来得及与三衙将领商议。今日三衙管军俱在,不如就在这里决定如何?”
杜中宵尚未开口,一边的石全彬道:“营田厢军炮火犀利,天下无匹,只是骑兵和步军稍差。没有办法,他们都是从营田厢军中选出来的兵员,到底是厢军,多不中兵格,弓马武艺不如人意。三衙最好选些精税马军,再补入些身体强壮、武艺娴熟的步军。”
王贻永有些不悦,对石全彬道:“此次出征杜提举为帅,将帅必专权,此事由杜提举决断!”
枢密院兼管内侍升迁,宫中内侍人员,由王贻永兼管。石全彬虽然是副帅,终是内侍。内侍做这个职务,当然的有监军之意,王贻永不说,别的官员心中更加讨厌。
说完,王贻永对一边的王拱臣道:“内翰,朝廷已定了杜提举为帅,不知以何官职?”
名不正则言不顺,杜中宵总不能以前的职务带兵,别人根本就不重视。刚才石全彬抢着说话,已经表现出来了,其他官员想必也有人如此。
曾公亮道:“圣上有诏,杜中宵以天章阁待制为河东路经略副使,在下草制。明日离京前,敕命必予杜待制,庞相公已知,尚未知会枢密院。”
王贻永点了点头,示意杜中宵说话。
天章阁待制是职,可以由皇帝直接决定,带上决定了杜中宵的地位。河东路经略副使是差遣,说明要到河东路统军。至于官职,要参照制度,考虑成例,学士们草制,在这上面要花些时间。除了河东路经略副使这个大致名头,还要有更加具体的职务,都要学士院和两府商议,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
杜中宵自己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次以什么名义出兵,有些出乎意料。天章阁待制出乎意外,带上了就进了高级官员行列,本官反而不重要。范仲淹到陕西路为帅的时候,本官员外郎,带着天章阁待制就是高官。官说明资序,待制以上这个职才是最重要的。
理了理思绪,杜中宵道:“石团练刚才说的有道理,营田厢军只是厢军,中兵格者本就不多,其中兵员再是拣汰,也摆脱不了这个娘胎的毛病。现在营田务厢军准备好的兵马,杨钤辖带到广南路的三千人不算,尚有两万五千人。我希望,禁军能补入三千精骑,最好其中有一千铁甲兵。另外再补入两千精锐步兵,最好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者,可以穿铁甲面阵杀敌。”
殿前司许怀德神情严肃,端坐那里,也不说话。殿帅是管军之首,今天他必须来。不过殿前司兵马驻防京城,名义上守护皇帝,抽兵不需要从他那里抽。除非是军官,可以让诸班直里面的人外任。而杜中宵话里的意思,丝毫没有向三衙要军官的意思。
高若讷道:“既要骑兵和步兵,那由马军司和步军司属下调军好了。”
马军司王凯叉手:“三千骑兵不难,这些年河东路养的好马,马不似从前那么缺了。一千铁甲骑兵马军司着实抽不出来,铁甲不难,好马难得,堪堪只能凑足八百,不知杜待制意下如何?”
这是自己知火山军夺唐龙镇时的老朋友,这屋里杜中宵最相信的人,自无异议。
步军司范恪道:“两千步军何难?全由神卫抽兵于你,四指挥满员就是。”
禁军之中,仅次于诸班直的就是上四司,捧日、天武属殿前司,龙卫属骑兵司,神卫属步军司。神卫军一共三十一指挥,抽由四指挥来,并不是多么大的数目。
议过了禁军补充的兵员,又商议马匹军器。许怀德不参与,王凯与杜中宵是旧识,范恪是西北立功升上来的将领,知道前线作战的难处,没有难为杜中宵。
议过了与三衙相关的琐事,参政刘沆道:“为帅出征,当要专权。此次石团练为副,为并代路钤辖兼沿边都巡检。杜待制,军中事务,你们如何决断?”
刘沆的意思非常明白,政事堂非常讨厌让个内侍做副职,实际兼军。前边狄青出征,内侍为副就被群官劝谏,最后收回。这次又来,由于紧争改是改不过来了,但必须明确双方职权。
杜中宵道:“下官领兵出征,战事自由我做主,胜败皆在我身。石团练既为钤辖,则军中事务当与其商议。凡上奏朝廷,涉军中事务我们二人合署,不管是谁,单人上奏则为密奏,朝廷决断。”
刘沆自了庞籍一眼,点了点头。上奏联署,军令自己专权,显然杜中宵明白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