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弃丝毫不见羞耻，且不说你以死明志，总该安分回到家中，结果你却在煜王府门口大吵大闹，丢尽了颜府的脸！”

“我刚刚在外面听你说话，也见你没有半分悔改，煜王不要你，要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总有缘由！我看你平时在煜王府，煜王不去的宴会，你居然还自己一个人去了。”

“以为你未嫁人，孩子心性爱玩，可都嫁了人了，也不知道检点？！夫君腿疾，你不在府中照顾，就怕露脸的地方少了你，难怪被那野丫头抢了先！”

“三从四德没学好，讨好婆婆也不会，若说煜王被那野丫头迷了心窍，怎的容贵妃也不喜你？！”

“出了事不找自己原因，总想着别人不对——”

“我没想着别人不对，”颜年突然开口。

齐氏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呵，还敢跟我顶嘴了？当了几天煜王妃长本事了？我看就是你身边那两个婢子带的，奴婢不懂规矩，把主子也带的不懂规矩！”

“柳嬷嬷！去，把三小姐那个两个婢子打三十板子，变卖了！”

“是——”

“等等，”颜年站起来，双眼发红盯着齐氏，身子发抖，半晌，才垂下眸子，跪在地上，“是颜年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请祖母责罚，看在颜年自幼丧母，身边只有青儿和蓝芷的份上，放过她们。”

齐氏盯着颜年的头顶，半晌才道：“哼，老身看你性子浮躁的很，日后每天来我这，抄两个时辰佛经。”

“是。”

“行了，下去吧，”老太太摆了摆手。

“是。”

蓝芷在外候着，听见里面动静大，见颜年出来，左半边脸肿着，吓了一跳，把颜年拉的远了，才红了眼眶拉着问：“小姐这是怎么了？老太太下手怎么这么狠？”

“她什么时候下手不狠？”颜年面无表情的说到。

“小姐，”蓝芷心疼，却找不到话来安慰，除了忍着，又有什么办法。

颜年回过神见蓝芷担心，便扯起嘴角笑了笑，“没事，放心。”

“小姐，”蓝芷红着眼眶，“等回去奴婢上点药，很快就好了。”

“嗯，”颜年看着春季繁花，敷衍的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她原先过的是什么日子。上一世是太子妃又如何，她现在依旧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姐，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原来，重来一次，她也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她重生时，刚回来那一刻是欣喜的，看见亲人故人还活着，悲剧尚未酿成，自是欣喜的。可欣喜过后，便是没有尽头的不安惶恐。

她开始想，为什么不是重生到没有嫁给萧锦旻之前？她还是那个惊才绝艳的颜家三小姐。

可又不满意，想着为什么不是重生到母亲还活着的时候，那样就不会发生悲剧，她就会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娘亲，教她抚琴跳舞，会有一个不善言辞但爱着自己的父亲。

可她想到后面无尽的未知，又要活数个年头，便又开始害怕惶恐，她已经如此残破不堪，怎么能像个正常人，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

而她现在重生，又有什么用处？颜家没有任何人需要她，她只是累赘，祸端。

上一世颜家祸端起于她，她不再执迷不悟，萧锦旻便不会对付父亲，父亲会安享晚年。只要父亲在，二姐也会永远都是姝贵妃，颜家会好好的。

只有她，名声臭了，心也残破，不能挂帅御敌，不能进朝谋职，不能为颜家带来荣誉，不能博的颜家人开心，或许从始至终，在这府里，她都多余。

或许，她就该被虫蚁啃食殆尽，连同骨头发丝都融入泥土里，魂魄消散于世间，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留，听不进人言，所以无畏人言，看不清人心，所以无惧尘世。

“小姐！你怎么了？！”

颜年一回神，发现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青儿见着她的脸，正冲上来问怎么回事。

“没事，”颜年扯起一抹笑，“进去吧。”

蓝芷示意青儿不要多问。

颜年进去坐下，不一会儿就见青儿进来，红着眼，“小姐，我们告诉老爷吧，这劳什子请安，以后再也不去了。”

颜年听闻看了一眼青儿，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笑了笑，摸摸青儿的脸，“我有点累了，休息一会儿，你先下去。”

“小姐……”

“青儿，”蓝芷扯了扯青儿，担忧的看了一眼颜年，把青儿拉下去了。

颜年床都不想去，蜷缩在榻上，脸上火辣辣的，倒是不怎么疼。

告诉老爷？那又怎么样？

或许是像小时候的糕点，长大些的新衣服，心心念念的红珊瑚，蓝芷和青儿会像他们一样，被抢走，被摧毁。不管她怎么哭，怎么喊，怎么委屈，她的父亲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只会皱着眉头挂着那副惯用表情把她的东西推的更远……

颜年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昏暗的很。孤寂感似潮水般涌来，让她透不过气来。

“蓝芷，蓝芷，”她近乎慌乱的喊到。

“小姐，你醒了？”蓝芷进来点上灯，“小姐，老爷来了，奴婢为你梳洗吧。”

颜年看见蓝芷才稍稍安心，听见她的话，就又愣住了，“父亲？”

“嗯，”蓝芷把颜年扶起，给她梳妆洗漱。

坐在镜子前，她才发现，脸上上了药。任由蓝芷打理自己，收拾好了，才见颜思齐进来。

颜思齐已到中年，眼角额头都是风霜的痕迹，却依旧可以看出当年的风采。

“见过父亲，”颜年行礼，低着头，灯光昏暗，颜思齐没有仔细看，也就没有看见颜年脸上的伤。

“起来吧，”颜思齐不爱笑，随时都习惯性皱着眉头。

颜思齐坐下，看着站着的颜年，抿嘴，“坐吧。”

颜年木讷的坐下。

“五日后，宫里有个宴会，”颜思齐道，“你也去看看。”

“是。”

颜思齐许是觉得没什么话说，便道：“去了宴会，看看人，有没有中意的。”

颜年没有说话。

颜思齐估计也觉得无趣，便站起来，“我还有公务，先走了。”

颜年也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