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嘻嘻哈哈地回到家里,胡小凤看到地上的行李,就知道简强回来了,早已做好了饭菜。
听到儿女由远及近的说笑声,胡小凤放下围裙,走到院里,见简强扛着两大包野菜,忙替他卸下来。
“地菜不错,剁碎了直接喂猪,不用去割猪草了!”
简强赶紧把蛇皮袋抢过来:“妈,地菜另有用途,这玩意刮油,猪越吃越瘦!”
饭桌上,娘仨围坐在一起,简强把贩卖野菜的计划跟胡小凤和简珍说了。
不出意料的,老妈和妹妹全都反对。
她们觉得,连农村人都不吃的玩意儿,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城里人的喜爱。
简强好说歹说,胡小凤拧不过儿子,总算是点了点头,但心里着实不看好这门生意。
胡小凤有心反对,但看到简强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忍心打击儿子自信心,表示概不插手,随简强自己拿头撞南墙去。
有老妈这句话,简强就心满意足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只要能改变命运,简强不介意做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
这颗红彤彤的果实并没有毒,剥开外皮,里面是鲜美可口的果肉。
简强决定,就从一般人看不上眼的野菜入手,迈开自己草根创业的第一步。
地菜和红薯叶,按同类蔬菜的价格卖出;
野山菇和鸡蛋泡梗价格稍微提一点,比蔬菜高出一到两毛左右。
这样的价格放在二十年后,绝对算得上是半卖半送了,简强不在乎,目前的野菜资源多到用不完,便宜点不打紧,重要的是能大量卖出去。
并且,这些资源几乎是白捡,根本不需要本钱。
反正有简珍这个免费又听话的劳动力帮忙,人手基本够用。
等赚到钱了,老妈自然会改变想法,这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毕竟赚钱才是硬道理。
有钱男儿汉,无钱汉儿也难。
不管放在什么时候,利益最能彰显说服力。
吃完饭,准备出门的时候,迎面来了个人,简强一看,是爷爷。
简老头掏出一个手绢,里面包着什么。
按照前世的记忆,爷爷在这个冬天就离开了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当时,简老头吃饭难以下咽,就被带去医院检查,检查到的结果是食道癌。
医生告诉他们,开刀需要两万块钱,这笔钱对他们这个贫困家庭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简老头一生硬气,不愿让子孙为难,就悄悄地了结了自己,没有任何征兆,这个事情,成了简强一家永远的伤痛。
简强后来通过了解,知道这个病其实是可以通过手术治好的,而且爷爷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康复之后再活二十年,是很正常的事。
而简老头不愿成为家里的负担,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简强收回思绪,轻声问道:“爷爷,您现在感觉身体还行吧?吃饭怎么样?”
简老头摸着简强的头,和蔼地说:“爷爷硬朗着呢,每顿能吃一大碗米饭!”
爷爷看上去气色不错,声音像洪钟一样响亮,谁能想到这么健康的一个老人,会在半年后因为病魔缠身,而选择与世长辞呢?
简强心想,如果现在把爷爷送去治疗,效果应该会非常好,至少不会因为病情拖得太久,而令他心生绝望。
所以,必须要抓紧了!
简强心里暗暗鼓了一把劲。
简老头把手绢一层一层打开,里面露出一沓钞票,五十、十元、五元、两元、一元的面额都有。
“这里有五百块钱,拿去交学费吧,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大学!”
简老头把钱硬塞到简强手里,简强拼命摇头,坚决不肯要。
这些钱,是爷爷一生的积蓄,从一粒芝麻几颗豆子里慢慢抠出来的棺材本。
而现在,他却把钱拿出来,让简强去读书。
“爷爷……”
简强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以为多活了一世,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永远也不会再哭了!
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原来自己的情绪控制力,并不如预想的那般坚挺。
“都十七了还哭,也不怕人笑话!”
简老头伸出粗糙的手掌帮简强擦拭眼泪,简强闭着眼,默默地承受着爷爷的爱抚。
无论如何,也要上大学,这是爷爷的心愿。
无论如何,也要治好爷爷,这是简强的心愿。
“爷爷,明天一大早我要去江城,您送我!”
“嗯!”
简老头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
这就是亲情,这就是无声的关爱。
在简强的印象中,爷爷就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话不多,活得硬气!
简老头把钱硬塞到简强手里,悄悄走了,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简强把沉甸甸的五百块钱交到胡小凤手里,喊上简珍,准备出去干活,留给他的时间很紧,也顾不上炎炎烈日。
他的计划是,下午再去采些野山菇,另外再割上百十来斤红薯叶。
红薯叶跟空心菜一样,生命力十分顽强,可以无限生长,割完一茬,几天之后新叶就会长出来,又能再割一茬,只要不伤着根,就会一直长下去。
胡小凤心疼儿女,只得放下手里的活,给他们帮忙。
简强要下水塘割鸡蛋泡梗,红薯叶和野山菇的事情,只能交给老妈和妹妹去做。
此时的水塘没人承包,全部都是野塘,之所以称作野,是因为农田已经承包到户,而水塘一直都在生产队挂着。
生产队名存实亡,池塘里的鱼和水,以及其他资源,都是大家共同拥有的,想用就用,想钓就钓,根本没人管。
正是因为没人管,菱角和鸡蛋泡这些水草类植物才会疯狂生长。
菱角和鸡蛋泡果实,可以剥开来吃,有些小孩偶尔采些打牙祭。
鸡蛋泡梗虽然也能吃,但它浑身是刺,而剥皮又比较麻烦,没人愿意捣鼓,是真正的猪不理狗不问。
但是,餐桌上的酸辣鸡蛋泡梗,绝对是一道美食,好吃到令人垂涎。
简强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戴上手套,抄起镰刀就下水了,游到鸡蛋泡茂盛的地方,一个猛子下去,割了好几株才上来换气。
不到两个小时,简强就割了八十多斤,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才满意地回家去。
他的手臂,早已被鸡蛋泡表层的刺划开了几道口子,好在伤口很浅,谈不上有多疼。
到家的时候,胡小凤和简珍已经回家了,红薯叶堆得象小山一样高,野山菇也采了不少,她们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尽管又累又热,但谁也没有抱怨什么,胡小凤和简珍虽然不看好简强的计划,但心里更多的是期盼,盼望简强能走个狗屎运,多多少少赚点钱。
老妈和妹妹的支持,简强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感动。
眼看时候不早了,胡小凤要去地里,接下来的活,得靠简强和简珍兄妹俩自己干。
他们首先把红薯叶一把把地捋好,用稻草缠起来,根部放在井水里泡着,这样才能保鲜,叶子不至于蔫掉。
接下来就是剥鸡蛋泡梗了,这道程序非常繁琐,并且枯燥,一不小心就会被刺扎到。
简强心里卯着一股劲儿,干起活来精神头十足。
简珍惦记着双肩挎包,手脚比简强还要麻利几分。
看着整理好的劳动成果,兄妹俩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