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上。

简强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简东来喊醒，叫他接电话。

大早上的，谁会打电话？

简强眼睛微眯，极不情愿地从暖和和的被子里爬出来，趿着拖鞋下床。

电话是葛南打来的，问候他新年好。

两人聊了一阵，葛南说，让他抽空去家里吃饭，并且强调说，是葛长青的意思。

葛长青要我去吃饭？简强听着一愣，回过神后立刻答应下来。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副县长，简强猜想，可能是葛南在葛长青面前提过自己，所以葛长青约他去见见。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跟官老爷搞好人际关系都是很有必要的，朝中有人好办事，至少在关键时刻备了个后手。

于是，简强跟葛南约好，初六去他家登门拜访。

电话打完，瞌睡早就赶跑了，干脆也不睡了，洗把脸去给爷爷拜年。

大年初一，出门见到谁，都要说新年好恭喜发财，不管熟不熟，都要礼节性地客套两句。

吃罢早饭，简强提起一只竹篮去敬神，里面有胡小凤装好的香蜡纸炮。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每家都会派一名男丁，在初一上午拜菩萨。

简强首先来到村西口的土地庙。

土地庙里有三座神像，观音、财神、土地公公。

观音菩萨送子、保健康，财神赐财运、土地公公保一方平安。

照例，从左至右，每个神像拜一遍，烧香、点蜡、磕头，完了放鞭炮，作揖离开。

拜完三尊菩萨，又去河边敬河神，最后去后山敬山神，马不停蹄地奔走。

反正一上午的时间，都在忙着跟各路神仙打交道。

前文已经提到，农村对神灵是十分敬畏的。

家家户户遇上不顺的事情，都会去土地庙祈祷一番，祈求神灵庇佑。

无论是外出打工，还是出门经商，临走前都要到土地庙里上柱香，求个彩头，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没人觉得不合适。

古朴的乡村，一直保持着祖辈留下来的习惯。

上午忙着敬神，下午无所事事。

陪胡小凤和简珍打了几把五十K，简强觉得没意思，把牌一扔，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往西边走去。

离了村子走远一点，是一片空地，砖厂选址，就定在这里。

到时候用推土机把场地平整平整，建一个大大的院子，盖几间平房，然后把砖窑建起来，竖一个高高的烟筒，砖厂框架就算完成了。

简强心里清楚，砖厂投产，也就是不到二十年的光景，到时候由于煤炭涨价，环保测评，红砖会被逐步取缔。

不过就目前来说，红砖的行业前景还算不错。

尤其是接下来的几年，江城市旧城改造，会新建一批砖混住宅楼，到时会用到大量红砖。

随着农民工大批涌入沿海，以及建筑业的崛起，农村经济也会受到刺激，土坯房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片片扒掉，每家每户争相盖楼。

除此之外，处于城乡结合部的那些居民，开始大量修建私房。他们把种菜攒下的钱，用来种房子。房子盖好，留几间住人，其余的往外出租。

简强蹲下身子，手上捧起一把土，若有所思。

砖厂建好之后，这些土被活成泥，装入砖胚，风干，脱模，炼制成红砖，被运出去盖成墙，从此为人们遮风挡雨，几十年过后，依然保持着坚硬的品质。

……

从初二开始，简强正式开启了拜年模式。

按照风俗，初二要去外婆家。

胡小凤娘家在邻县，来回一趟光坐车就要折腾几个小时，春节时人流暴增，不管坐什么车，都是人挤人，挤死人。

没办法，给长辈拜年是必须的礼节，简东来不好说什么，简强和简珍也不敢埋怨。

到了外公家里，简单吃了些饭菜，给两个舅舅送了些礼品，坐了一会，就立即出发往回赶，不然晚了搭不上车就麻烦了。

临走时，胡小凤给简强外公留了300块钱，嘱咐他平时买点好吃的。

这是她头一次对娘家人这么慷慨，以前一年到头都为孩子的学费发愁，哪还有钱贴补娘家啊，现在家里有钱了，她也正好尽尽心意。

初六，简强早早起床，喝了一碗排骨藕汤，吃了半碗蛋炒饭，然后出发去县城。

出了汽车站，简强在商店里买了两瓶好酒和一条烟，又称了些水果，往葛南家走去。

自从葛长青离婚以后，家里就剩下父子两个人。

也是从离婚以后，葛长青这个场面上的人物，开始对儿子关心起来。

以前，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给葛南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现在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开始在愧疚中逐步弥补。

下班后，给葛南洗衣做饭，跟葛南聊天，去游艺厅陪葛南打电玩，葛长青尽量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

通过聊天，葛长青知道在葛南的一群朋友中，有简强这号人——成绩不错，会武功，为人仗义，小小年纪就敢筹备办砖厂。

葛长青觉得，如果葛南没有撒谎，那么这个人肯定有些不一般，他有兴趣见一见。

简强进屋，见面后一番寒暄。

葛长青招呼葛南陪简强先玩会，自己去厨房做饭。

大约过了半小时，葛长青收拾好餐桌，招呼简强和葛南吃饭。

饭菜谈不上丰盛，但十分可口，也难为葛长青这个官场男人了。

吃饭的时候，通过聊天，葛长青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大男孩谈吐得体，不怯场，有一种超脱同龄人的成熟，简强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不错。

吃完饭，简强起身告辞，葛长青让葛南出门送简强，嘱咐简强，以后常来家里玩。

晚上，葛南正在看电视，葛长青冷不丁地问他：“如果有人出资，让你和简强一块做生意，你敢不敢？”

葛南听着一愣，弄不明白官爸爸话里的意思。

转眼到了初七，不知不觉中，寒假结束了。

按照学校的要求，高三所有学生，必须在初七下午或晚上把行李和铺盖准备好，初八正式上课。

下午三点，简强按照约定去接林小夕，到冯家河的时候，林小夕已经在公路边候着他了。

林小夕穿着一件翠绿色棉袄，短发，刘海挽在耳后，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

简强下车，把林小夕的行李提上来，两人找了个并排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