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这个资格?
罗赫冷眼望着弗纳尔向自己摊开,可以说充满邀请意味的手掌,态度不置可否。
上一秒还在彼此厮杀,下一秒就握手言和做朋友?现实可不是小说游戏,弗朗兹也没有能够无脑折服他人的王霸之气,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吗。
虽然不打算握住弗纳尔的橄榄枝,但也没那个必要直接拒绝,罗赫的本能提醒着他,不要着急否定弗纳尔表示出的招揽之意。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这位皇子都有着足够的筹码,相比起对方掌握的资源,罗赫就是个双手空空的穷光蛋,从诺顿那里套来的钱已经花完了,接下来还缺铠甲兵器,乃至于优良的比尔马克战马。
这个帝国,还有比皇室更好的敲诈对象不,后台吗。
再说弗纳尔退一万步也比赫伊德要来的积极,知道拿实惠来收买我,赫伊德那个家伙没本钱就不说了,投靠还得自备干粮,怎么看都比弗纳尔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默默在心里给赫伊德打了个差评,罗赫对弗朗兹摆了摆手,算是作了回应。
他现在第一想干的事情是阻止奥兹玛,第二才轮得到站队问题。
弗朗兹显然也没指望罗赫能直接答应下来,罗赫没有直接开口拒绝,就已经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不直接拒绝,就等于是意动。
而这世上本就没有不可以交易的事物,只要筹码足够,那么即便是神也会心动,这是弗朗兹的个人信条,威逼也好,利诱也好,只要能达成目标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他收回了右手,耸了下肩膀道:“那就这样,赫伊德找你消息我带到了,至于其他的,你考虑好了让瓦拉用这个找我就行。”以魔力捏出一个血红的蝠翼徽章,弗朗兹将之丢给了罗赫,旋即化作数十只吸血蝙蝠,消失在了罗赫面前,并未再多说什么,显然是认为罗赫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倒是够自信。”罗赫握着这个徽章略作打量,在心眼未曾生出警告后,将之揣入了腰带内,朝着马车的方向汇合而去。
切斯特小镇,一个建立在矿山之上的小镇,过往这里曾经是佩鲁斯帝国产量最大的矿山,一度为德洛斯帝国供给铁矿,但也就是这么个寂寂无名的小镇,成为了暗黑圣战的终点。
切斯特小镇矿山下的深度足有三千米,运输用的是原始的轨道手推车技术,因为其盛产黑色花岗岩,再加上矿山整体也在日积月累染上了运输抖下材料的颜色,当地人给这里的别名变成了黑色大地。
同时黑色大地又在暗黑圣战后,用于指代沾染了恶魔之血的土地,可谓是一语双关。
距离这里不远就是曾经赫仑用来关押佩鲁斯人,犯罪者,一切与他为敌并倒在他脚下那些可怜虫的帝国监狱,矿山的开采都是用他们的血汗去不断的堆积,一代代下来才得以完成。
但佩鲁斯人,还有那些犯罪者并不是这里的第一批来客。
在与佩鲁斯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赫仑放出了原本佩鲁斯帝国关押的死刑犯用于充军,直接当敢死队拉上战场,随后把曾经剥削他们的佩鲁斯人关了进去,作为奴隶继续开采这座矿山。
在这片矿山上聚集了难以计数的剥削和罪恶,而且奥兹玛还在不断地蛊惑这些人,使之变为他手下的伪装者,披着人皮的恶魔,但就是这样这座矿山的利益也无人可以动摇,从佩鲁斯封印了奥兹玛,一直到赫仑主政的中年时期,这里都是黑色的地狱。
最终在赫仑晚年的时候,切斯特小镇爆发了大规模的伪装者骚乱,潜伏的伪装者来往吞噬贪婪地人心,将之一一化作自己的同类,掀起了一场解放奴隶,破坏奥兹玛封印的运动,这次暴乱并未被德洛斯载入公史。
在民间流传出来的说法是,这个小镇充满了罪恶,妄图暴乱推翻帝国,被赫仑施以酷烈的镇压。
但事实上赫仑根本就没有插手,更确切地说他只是拉了两千人过去扫尾巴。
在帝国密录的记载中,这场镇压暴乱的主力,根本就不是帝**,而是圣职者教团的枢机主教集合开会,最终由当时的五圣者姓氏之一的后继,当代教宗卡什贝欧那拍板,在这一役中派出了为数五百的异端审判者,配合赫仑进行这次清剿活动。
赫仑派出的扫尾部队就站在山下漠然的看着,任凭山上火焰焚空,惨叫声哀鸿遍野也无动于衷,一役下来,五百异端审判者与恶魔进行了激烈交锋,高颂圣歌的他们,将恶魔连带尚未变成恶魔的人类全数斩尽杀绝,焚成了灰烬。
或曰:神用何物支配一切?
答曰:虔诚者的悲悯,歧途者的恐惧。
那些高举战斧,焚燃火焰的异端审判者,用实际行动作出了回答,他们并不负责悲悯,森冷残忍的杀戮,毫无仁慈与分辨想法的暴戾与热情,即为异端审判者的真正姿态,他们负责为歧途者带来恐惧。
审判者就是神的战斧和火焰,他们的使命即为彰显神明的威能!
当异端审判者杀光山上一切,清剿完矿坑的每个角落,带着血与灰下山的时候,赫仑派出的那支帝国扫尾部队,早已摆好了军阵,床弩象征杀戮的弧度无比饱满,拥有炼金炸药,身着重甲,配备长枪坚盾的士兵们,同样森冷的看着异端审判者。
在他们身后,划分为两列,共计五十人的魔法师团队,引动着空气中那因杀戮而沁染上血色的元素。
之所以德洛斯民众传言说是赫仑酷烈的镇压,是因为士兵将每一个审判者的脑袋都割了下来,星夜兼程疾驰带回了帷塔伦,将之递交给圣职者教团查辩真伪。
杀戮的那股难以消去的血味,自斯特鲁山脉的西侧,由骑兵携带位于东侧的帝都帷塔伦。
当夜,教宗卡什贝欧那遭到伪装者偷袭,伤口因治疗无效感染,最后呕血暴毙,米歇尔大教堂关闭一月,整个帷塔伦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在一月后,继任教宗由格拉西亚家族的家主继任。
在议会上,赫仑皇帝对卡什贝欧那的暴毙表示了遗憾,当着帝国所有公爵的面,赫仑皇帝同意了继任教宗裁撤异端审判者,教团不得以任何方式持有重武器,炼金炸药,燃烧瓶等危险物品,常备圣职者不得超过五百的规定。
同时,赫仑皇帝决定废用切斯特小镇的矿山,自斯特鲁山脉另觅矿洞,与贝尔玛尔实行大规模货物通商,平抑德洛斯帝国已经有上涨势头的物价。
无论是教团还是贵族,都是默默吃下了赫仑砍在身上的大刀,贵族还多少有个通商的萝卜补偿,矿山也可以再开继续谋取利益,但圣职者真的是打掉牙齿,还要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服也好,不服也好,自那天起德洛斯境内的物价上涨平息了,矿山隐约蔓延开来的伪装者几乎被一扫而空,教团的力量也被抽了个干净。
当时的贵族私下一致认为如果不是五圣者历史悠久,再加上以后圣职者还有作用,还有赫仑皇帝不想在和平年代大动干戈等因素,圣职者教团可能会被直接禁教。
自那以后,切斯特小镇就再无人居住,离此莫约三百公里的帝国监狱仿佛也被人所遗忘,每个月只送三次饭菜,里面的囚犯连成为奴隶的资格都被剥去,犹如寂静的地狱。
但人类会老去,会腐朽,会因为被遗忘而淘汰在时间长河之中。
而超凡生命不会,作为曾经佩鲁斯帝国最强的魔法师,也是使徒之一的奥兹玛,至今还被封印在切斯特小镇矿山下,暗黑神殿的深处。
暗黑神殿底层之上,毗邻矿洞的外层,到处都是腐朽零落的骸骨,时隔近两百年,那些空洞的白骨眼眶,依稀还倒映着当年异端审判者杀戮的身影。
于黑暗之中,阿斯特罗斯沉默的站在封印的祭坛边缘,望着上面直接砍进去的古朴战斧,黑曜石的质材上到处都是因厮杀而留下的豁口,漠视一切的无差别煞气,拒绝任何想要将它拔出来的生命。
即便是恶魔握住这把斧子,也会被其上的煞气消磨掉能量塑造的血肉,最终凋零成为枯骨,化作雪白的凿粉挥洒在祭坛的周遭。
“不知好歹的卡赞,背叛了吾主友谊的你,真的以为能够一直将伟大的混沌使徒封印下去吗。”
阿斯特罗斯眼中幽光四溢,闪烁着愤怒的杀意,显然对于卡赞有着超越一般的痛恨。
曾经作为佩鲁斯帝国双壁的卡赞与奥兹玛,是有着无间默契的好朋友。
因为佩鲁斯皇帝听信了一个愚蠢的预言,奥兹玛全家被杀,最爱的女人利兹被皇帝贪婪地纳为己有,被打入最底层的死牢进行拷问,最后被弃之大海。
而与之并称的卡赞则同样惨遭灭门,亲人死的一个不剩,曾经骁勇无比的大将军,最终落了个被挑断手脚肌腱,成为废人,流放在斯特鲁山脉,等待着凄惨死亡的悲哀下场。
在得知家人被害,以及恋人丽兹成为皇帝的爱妃后,奥兹玛精神崩溃,深陷绝望之中。被丢弃于大海中的他怀着一种悲愤到了极点的心情,接受了死神的提案,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换来了灭亡世界之力。
然而,这不过是神秘存在借由死神的名义,去激发奥兹玛本就存在的力量而已,化身混沌使徒的奥兹玛自称混沌之鬼神,来到了斯特鲁山脉,亲手取走了尚未死去于风雪中仅剩残命的卡赞,那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口气。
奥兹玛将卡赞重生,激发了这位帝国大将军一生的毁灭与血煞,将他化作了与自己近似的形态,称卡赞为毁灭之鬼神,要与这位昔日好友重新合作,去毁灭这个背叛了他们的世界。
但
“我拒绝。”
卡赞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奥兹玛的计划,沧桑深沉的目光之中,是早已看穿了生命本质的漠然。
他举起过刀斧杀了难以计数的同类和异族,强大高贵如狂龙赫斯,也在他那骁勇无敌的身姿下饮恨而去,踏着尸山血海来到高处,卡赞却没有什么感觉。
生命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单位,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本质上都是如风中残烛一样的事物,是循环的一轮而已,不论因为什么缘由熄灭,卑劣还是高尚,都是一样的。
不同于帝国魔法师的出手击杀的距离感,对于生命这一奢华奇迹的热爱与崇尚。
卡赞是将军,更是一个纯粹的武人。
每逢战争必处于前线,一次又一次砍死对手,杀人频率足以与呼吸等同的卡赞,双眼早已没有了常人的性情,取而代之的是淡漠的神性,还有深深地厌倦,回到家里望着那与战场上同样构造,张嘴说笑的家人,就像看着会张嘴说话的尸体。
卡赞并不留恋自己的生命,他将之视作一种物竞天择的淘汰与补充,他的生命也会随着大源循环。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
“不要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情,奥兹玛,你已经是个死物了。”
恩怨情仇在卡赞面前,都不过是会在死亡终结的事物,已经死去一回却还执着于生者世界的奥兹玛,在卡赞眼里过于幼稚和无聊。
奥兹玛难以置信,同样被皇帝阴死的卡赞,在重新获得崭新的生命,还有比生前更加庞大的力量后,居然会给自己这么一个让祂想笑,却又更多是悲怆的回复。
观念的冲突让生前为挚交的二人,于重生之后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
在之后以血之诅咒屠戮大地,并被诸**队和圣职者挫败阴谋的奥兹玛,依旧不甘保持着生前的怨恨,歇斯底里的狂怒怨愤,扛住了圣职者和人类的进攻,甚至还想要凭借超凡力量东山再起的时候,卡赞出现了。
作为毁灭与争斗的化身,卡赞目睹了人类如何因为血之诅咒而感受同样的悲怆,又如何集结力量战胜了这股悲怆,堂堂正正以自身立场击败了奥兹玛之后,祂判定人类获得了胜利。
皇帝奥兹玛杀了,人类奥兹玛屠戮了,痛恨奥兹玛也发泄过了。
那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无法承认败北的丑陋姿态,阻扰了正常的生与死,像是个说着自己痛苦而耍赖的混账一样,在那里眷恋畏惧个什么。
在只有旁观的预言者才会明白发生什么的未来中,卡赞于现在提起了那柄毁灭的大斧,为无能狂怒的奥兹玛补上了决定性的一击,带走了这位昔日的好朋友。
随后,便是元素撕裂异次元的封印,由奥兹玛以混沌为引,衍生出的毁灭之鬼神最终将祂的意志斩在了这位使徒的身上。
时至如今。
作为奥兹玛亲手造物而诞生的阿斯特罗斯,无比的痛恨着同样因奥兹玛复苏,却亲手打倒了奥兹玛的卡赞。
在阿斯特罗斯眼中这是为最可耻的背叛,是卡赞背叛了复活他的奥兹玛。
“很快,封印就会被揭开,卡赞。”
“吾主的荣光,将再度披洒在大地之上!”
“尽情的后悔吧,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