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泰拉有棵美丽的树。
鸟在树枝上鸣叫,清水在河溪里流动,夜黑昼白
塔拉库沓
“罗赫阁下,初次见面,我是塔拉库沓的袄索,奉占卜者的命令前来帮助你。”名为袄索的女孩,冲着罗赫露出一个并不甜美,甚至可以说僵硬的笑容。
银色的发丝,尖锐的耳朵,还有那种略带蛮荒的魔力气息,罗赫视线微垂放下了袄索的法杖,以及她腰部与发侧别着的花瓣,还有缠绕于手臂的荆棘上。
“你好,不过恕我直言,你这不是帮助,而是给我捣乱。”
心眼忠实的为罗赫反映着周遭一切,不仅仅是面前的袄索的状态,危险程度,还有周遭那乱哄哄的声音,凭借呼吸的数量,罗赫就能判断出原本无人的商行,此时少说拉来了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人,一天的吃喝拉撒都不是一笔小数字,虽然罗赫有过捡晶石的计划,但那也是一步一步来的,没有说要张口便吞成胖子。
“这是占卜者的意思,而且如果只是粮食问题的话,您无需担忧。”袄索毫无血色的嘴唇,像是花瓣开阖着,微笑道:“我们收集了很多陈粮,足够他们吃了,这并非是养战士,罗赫阁下的资源依旧可以仍以分配。”
我们?塔拉库沓吗,罗赫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组织的情报,但所知也不是很多,只能大概得出这个组织基本为元素师组成,首领为虚空法师罗恩,创建者则是第二使徒赫尔德。
而罗赫记忆里最熟悉的艾丽丝,则是赫尔德的造物,可以说是牵线人偶,但出自赫尔德之手的造物,即便是人偶也绝非凡品,艾丽丝拥有着自我的灵魂与思考,成为了赫尔德最精明强干的代言人,几乎可以说主持着一切。
只是这个家伙搞什么啊,给我拉来一堆妇女儿童。
罗赫皱起眉头,并没有因袄索说陈粮足够而心情好转,他询问道:“你口中这位占卜者,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袄索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道:“她只是说时机成熟自会通知,让罗赫阁下专心培养队伍,哦,她说了,练队伍不一定是要男人的,在有的地方可是女性为尊。”
有的地方?八成是说魔界吧。罗赫不置可否,只是一晃手臂道:“我知道了,如果没事的话,我需要休息一会,住宿问题你应该可以自行解决吧。”
说话只留些许余地,罗赫的那份不待见可谓是一目了然,然而袄索却是呆呆的道:“那行,我就住在这里了,罗赫阁下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找我。”
“?”
罗赫不爽的回过头来,思索对方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一定要他直言滚蛋才行,但当他看见袄索那呆呆的表情,以及那份荆棘与花瓣缠身的凄零,终究是没有发脾气。
在记忆里他大致找到了这个女孩的故事,袄索,并不是人的名字,而是魔界的一种花朵,在游戏内,一处名为死亡之塔的副本中,有着一个,名字就叫**上袄索的女孩。
通俗易懂的翻译下,就是练功走火入魔的人,元素改召唤却感情过多,与魔界花的某种特质产生了共鸣。
“随你,但这些人的粮食我不可能负责,你要明白我是个穷人。”
“我明白,罗赫阁下,我们塔拉库沓是不会让穷人为难的。”
“嗯。”
不咸不淡的应了下来,罗赫懒得搭理这种走火入魔的家伙,他今天确实是有些精神上的疲惫了,即便当面被袄索这种天然呆讽刺,也懒得去计较什么,半个月的时间还是颇为紧张的,需要他好好规划一番。
殊不料打发掉了袄索,还有一个难缠的女孩正在等着他拿出解决方案。
“我说,巴洛亚小姐,你的房间应该不是在我这里吧。”
进屋躺在椅子上,罗赫想要闭上眼睛眯一会,但他眼帘还没闭上,一道俏生生的身影便撑开了他的睡意,残忍的像是只不懂人心的牙签。
斯卡迪没有说话,她的房间当然不在罗赫这里,不过为了锻炼斯卡迪,劳伦斯将很多事情都下放给她处理了,这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而且如果作为父亲的他出了什么意外,女儿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至于会手足无措。
并不清楚父亲的这番良苦用心,斯卡迪秉着责任与矜持,将推过来的事情全部揽了下来,首先便是算清楚物资该如何去供给才能效率最大化,如何设计分配现有的地方,将每一个角落都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起来,包括食堂、浴室、厕所的使用时间,如何消毒等等,是否需要额外加装。
本来斯卡迪不是很理解父亲为何让她去设计最后一点,但在今天见到罗赫拉了一批人过来后,她这才晓得劳伦斯的远见,在罗赫见过塔拉库沓的魔法师之后,作为劳伦斯白送给罗赫的助手,斯卡迪要将自己设计的方案拿给罗赫,获得他的批准。
这里面有很多需要罗赫作为上司解决的问题。
“这种事情,不用专门让我批准签字吧。”
打着哈欠的罗赫坐起身来,拿过斯卡迪的方案,倒不是他漫不经心,而是半个月就能搞定的事情,勉强还是可以将就的,要是半个月后他搞不定奥兹玛,以及后面的那些麻烦事,这会设计的再好也是白搭。
“凡事都由点滴累积,轻忽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带来糟糕的后果。”驳回了罗赫的轻慢之语,斯卡迪硬是将方案塞在他手里,敦促道:“麻烦你现在看完吧。”
罗赫有些无语,倒不是看不起斯卡迪,他只是不太擅长应付认真的人,而且对方也确实说的有道理,他挠了挠头道:“行,你坐那等着,给我五分钟。”
五分钟?斯卡迪轻蹙眉头,端庄有礼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室内几乎连一束光都没有的黑暗环境,这个叫做罗赫的人就在这里看东西吗,怎么听都像是推托之词。
就在斯卡迪叹气,觉得父亲托给自己的责任,要被罗赫这个杂牌上司玩没了,而且姑娘家和男孩子终究是不好单处一室,准备先行离去的时候,翻页声忽然簌簌响起。
罗赫手里转着一支笔,眼中的光芒几乎可称虚室生电,他快速批改着斯卡迪的建议,就好像老师改小孩子作业一样,比起小心翼翼做作业的斯卡迪,罗赫的删改可以说是大刀阔斧。
而且,他把斯卡迪作业里自认的得意之处全部改掉了。
也是她要交给罗赫解决的地方。
斯卡迪尽量给搬迁过来的人留下宽裕的生活空间,铺满了周遭的空地,但一个房间里塞三个人已经是极限了,还有很多人轮不到床,对应的厕所与洗浴之处也是。
但罗赫只是一句话就把少女设计打回了原型。
“睡什么床?到这又不是来过日子的,避难哪来的房子,全都去打地铺。”
“设计的太精致了,完全没有必要,周遭房屋内单独的洗浴和厕所全部拆掉,洗澡的区域集中一下改为大澡堂,每两天允许洗一次,厕所改成公厕,男女隔开即可。”
“生活区域同理,床的木头拆成支柱,无用的绸布装饰改做帐篷,用油和蜡封好口子,多封几层防止夜风,一个帐篷内安置六人,安排固定的巡逻人手。偷女人的给我打断腿,偷汉子的同理。”
罗赫一句话,就把搬迁过来的家庭拆了个稀巴烂,弄得斯卡迪满头雾水。
这还不算完,他接着道:“不满一臂的婴儿可以和母亲在一起,其他则设置专门的看护点,已婚妇女轮换照顾,每天轮十五人,每个人都要劳动,从洗衣、做饭、打扫、看护,多做工多得口粮,不过仅限当天可以吃半饱的程度,浪费吃棍子,看护点置入房屋中,注意温度,可以点火但是注意碳气。”
“粥一开始适当掺水,粮食减少就多掺水,分成数顿给,要求是支撑半个月。”
“最后,喝的水都要烧开,饭前便后勤洗手,洗手的水用专门的壶去烧循环利用,随地大小便同理,不遵循的就叫阿拉克去抽上十鞭子,再不听就扔出去喂亡灵,其他的你看着办就行,都是琐事。”
将计划重新递给斯卡迪,罗赫也不去管女孩那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直接将整个身子陷进了长椅里,不过十数秒便睡了过去。
斯卡迪欲言又止,想伸手去推醒罗赫,但临触及的时候又缩了回来,小声吐槽道:“奴隶主都没这么残忍的吧。”
事实上斯卡迪没有见过奴隶主,因为最大的奴隶制国家,过往的佩鲁斯帝国已经随着德洛斯的推翻而倒塌,不管事实上人民过得如何,这个时代表面上已经没有奴隶制了,私下蓄奴的行为虽然还有,但没人敢去当什么奴隶头子。
更遑论拥有着富饶土地,被玛尔所建立的大魔法阵庇护的贝尔玛尔人,在斯卡迪看来罗赫修改过的方案,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严苛,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
随便拉过一条毯子丢在罗赫身上,斯卡迪带着计划书离去,寻找她的父亲商量罗赫给出的意见,斯卡迪认为这么严苛,大家一定是没办法过日子的,孰料劳伦斯一看,立马拍大腿道:“不错,就这么干了,这个叫罗赫的佣兵还真有两把刷子。”
劳伦斯啧啧有声,说实话他是不太信什么大皇子派遣的手下一说,只是不信也没办法,所以就捏着鼻子姑且信了。
但他在与罗赫做了交易之后,立马就有许多民众投靠过来,以及现在拿出的这份规划,让劳伦斯相信了罗赫确实没有打算放弃这些民众,很有可能是皇子的人,不然他费劲心力照顾这些非亲非故的民众干嘛?
劳伦斯眼睛不瞎,要是罗赫是愿意照顾别人的善茬,他劳伦斯就是大陆第一善人,闪闪发光的那种。
“父亲,你也觉得这么做好吗?”
斯卡迪疑惑的向着劳伦斯请教,在她看来这样的规则放出去,民众不闹起来才是怪事,虽然她并不担心这样的风波能越过罗赫,打在自己父女身上,但总归女孩心思还是善良的,想这些民众能过上舒适的生活。
劳伦斯看着自己的乖女儿,轻轻摸着斯卡迪的发丝,又拍了拍女儿的脑袋,自信笑道:“当然好,你的计划虽然对部分民众来讲是舒适了,但不均就会造成混乱,而且我们无法以那样的条件,供养他们半个月甚至是更久,既然你是贝尔玛尔的女儿,你就要认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偿的。”
说着,劳伦斯又指了下计划书,满意的道:“而且这个叫罗赫的家伙给咱们,还有他要支持的那个诺顿都给予了丰厚的物质供养,这种人不会因公废私,他要是我的儿子,我做梦都能笑出来,哈哈哈。”
斯卡迪有些茫然,又有些不服,没有搭理自己大笑的父亲,而是拿起计划书径自回了后院,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看着那铺满桌子,自己辛辛苦苦规划了一天的图纸。
散乱的图纸,就像罗赫那张嘲讽自己哭泣的可恶脸庞,斯卡迪秀气的巴掌狠狠一拍,吓得旁边女仆芬妮缩起了脖颈,她从来没见小姐发这么大的火。
“芬妮,你去泡茶,今天我不睡了。”
“啊?”
芬妮呆呆的看着斯卡迪,即便天象异常,自家小姐也从来都没有混乱过生物钟,标准的七个小时睡眠,每天精神抖擞起床看账本,做数学功课,闲暇时还会练一下贝尔玛尔那边的虚祖导气术。
精致有如一尊白玉美人的斯卡迪,从来就没有晚睡过,脸上也总是挂着温馨开朗的笑意。
像是今天这样的状态,可能还是出生以来头一回。
“发什么呆啊,泡完茶你去睡觉,我自己续水就好。”斯卡迪走到芬妮面前,一只手按住她肩膀,一只手攥成小拳头,气呼呼的道:“我就不信了,他真就无可挑剔。”
“总有我能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