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元璟前脚刚踏进书房没多久,苏清墨后脚便进了书房,牧元璟握着笔装出一副正在办公的架势,看到苏清墨进来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苏清墨咬了下唇,忍住到嘴边的话开口问起旁的事情,“我想问问戏班子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牧元璟心下有些失落,“林宁等下就到。”
两人等在书房中谁都没再开口,永安这时敲了敲书房的门,“王爷,林统领来了。”
“进来罢。”
林宁走进书房,没有多余的动作利索道:“王爷,王妃,事情都查清楚了,公主府请的是京中最大的戏楼里面的戏班,名叫苏永班,已经传了好几代人,属下调查之后发现苏永班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牧元璟没有出声打断,所以林宁继续说道:“属下查到最近几个月京中有不少人陆续失踪,失踪前都提起过到苏永班听戏,可是却没有人在戏楼里见过那些人,另外关于那位白衣女子的线索属下未曾探查到,还请王爷恕罪。”
牧元璟摆了摆手让林宁退下,“看来戏班确实有问题。”
苏清墨轻轻点了下头,“失踪的人有很大的可能和苏永班有关系,那位白衣女子或许也是苏永班的人,即便不是恐怕也和苏永班脱不开干系。”
“明晚我们一起去探探,如何?”
“好。”
夜色渐深,牧元璟拿过衣架上的披风抖了抖披在苏清墨身上,“时辰不早了,回房罢。”
二人在夜色中漫步在花园里,花季已经过了,所以花园中没有多少盛开的花朵,牧元璟一只手牵着苏清墨,另一只手提着灯,“过几日让永安把园子里的花换上些秋时盛开的花。”
“王爷当初怎会想着建个这么大的花园?”
夜色下的苏清墨没有看见牧元璟嘴角浅淡的笑意,“当初建府的时候曾想着日后娶个喜欢的姑娘,和她一起赏花赏月,岂不是一桩美事。”
苏清墨轻柔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王爷的愿望怕是要被我破坏了。”
牧元璟笑了下,“若不想我的愿望落空,清墨可别让我等太久。”
苏清墨一愣,不再逃避而是轻声应道:“嗯。”
牧元璟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等得久些不要紧,他最怕的是连等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墨香居,林嬷嬷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心下欣慰不已。
第二日牧元璟没有出王府,他和苏清墨在府中等待夜晚的到来,因为不似城南案那般需要在特定的时候行动,所以两人在酉时末,天擦黑不久后便带着魏旭出了王府。
“王爷。”魏旭躲在巷子内看向街对面名叫苏永戏院的戏楼,“属下提前来探过,整个戏院除了后面被封住的一个院落外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
牧元璟整个身体隐在巷子内的阴影处,“有办法进去吗?”
魏旭轻轻点了下头,率先从巷子的另一头走出去,牧元璟和苏清墨紧跟在后,魏旭走出巷子后又横穿了一条街然后翻身跃上一处高墙,苏清墨有心无力地站在墙角下,牧元璟看着她望墙兴叹的模样笑了下,“我带你上去。”
抱起苏清墨之后牧元璟轻轻一跃跳上高墙,随后跟在魏旭的身后穿过几条暗巷,三人停在一扇漆黑隐蔽的小门前。
“王爷,王妃,这里是被封住的院子的后门。”
牧元璟把苏清墨放下来挡在身后,“开门罢。”
魏旭伸出手轻轻地推开陈旧的小门,许是年头太久的关系,门开后有不少灰尘飘落下来,魏旭扬手扇了扇,等灰尘散尽后脚步轻缓地走进院子。
院子的后门在东北角的位置,离后门不远处的东墙边有一个长度近三米的兵器架子,上面摆着些破损的兵器,虽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兵器。
但左不过是唱戏时用的,院子的正中间有一大片空地,应该是院子的主人平日里练戏的地方,西北方向有一间不大的房屋,大小看上去也就够一人居住,房屋的正对面就是被锁住的正门。
院子中没有什么特别的,魏旭走到西北方向的房屋门前,房屋被锁着,魏旭从小腿处摸出一把匕首,轻轻地抵进锁扣处,鼓捣了一会儿便从门上取走了锁链,他小声询问身后的牧元璟道:“王爷,属下把门打开了?”
牧元璟没出声制止,魏旭轻轻推开小屋的门,屋里的味道不怎么好闻,有股潮气混着泥土的味道,空气有些湿,屋里只简单地摆设着一张木床和一副桌椅。
床上铺着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被子,被子有些发霉,好些地方还被虫子蛀了洞,离床不远的桌子上放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和一套茶具。
苏清墨走到桌子边,背对着门拿起铜镜,正要放下却忽然看见被铜镜照着的身后好像有人,她快速转过身。
一位看上去二十左右的白衣女子正站在门外。
苏清墨隐约觉得门外的人有些眼熟,细看之后惊觉她就是公主府戏台上的女鬼,只是今夜的她却略有些不同,眼睛不再流血,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远远看着只是一位清秀的佳人。
白衣姑娘没有理会苏清墨身边的两人,她看着苏清墨,神色间带了些疑惑,“你能看见我?”
这话的意思一旁的魏旭不敢细想,他紧了紧手中的匕首,不动声色地做好出手的准备。
苏清墨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前日见过,你记得吗?”
白衣姑娘秀气的眉微蹙,仔细地想了想摇了下头,“我始终不曾离开这里,怎会见过你呢。”
苏清墨神色一僵,“许是我认错人了。”
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上没带着器物,所以眼下不敢轻举妄动。
白衣姑娘仿佛忽然来了谈话的兴致,她上前两步,“你叫什么名字啊?”
牧元璟几步走到苏清墨身边,苏清墨不漏痕迹地划了下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你的名字呢?”
对方身上的怨气在离得近些后,不用紫金铃苏清墨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怨气从人身体的每个毛孔钻进去,顺着血脉游走,最后连骨缝里都透出阵阵寒意,如此怨气浓郁的鬼魂,如果将名字告诉她,无根善魂倒好说,若是执念偏重的鬼魂说不好就会缠上自己。
白衣姑娘并不在意苏清墨的答非所问,“我叫安澜。”
就在这时院子正门的方向传来开锁的声音,苏清墨绕过安澜快速地关上门,因为屋里没有窗子,所以门关上后月光无法照进来,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中三人却能清楚地看见安澜白得诡异的脸。
安澜的目光仍旧不离开苏清墨的身上,魏旭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挪动有些僵硬的双脚走到门前,随后侧耳贴在门上听见外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一个男人语气里带了着些埋怨,“老班主最近是怎么了,总要让咱们每日检查一遍这个院子,海哥,你说这个院子到底有什么让咱们班主这么不放心。”
另外一个嗓音有些粗,被叫作海哥的男人不耐烦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检查一遍好回去睡觉。”
“有什么可检查的,这院子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贼都懒得来。”
“赶紧去看下里面的屋子。”
“哎呀,看什么看啊,我屋里还有好酒,不然海哥你和我回去喝一杯怎么样。”
“臭小子,净会偷懒,成,今天我就跟你好好喝一杯。”
脚步声渐行渐远,魏旭想等人彻底离开后再开门,环视一圈却发现那位叫安澜的姑娘不见了,声音有些僵硬道:“王爷,人不见了。”
牧元璟轻轻地拽开门,正看到一抹白色跟在离开的那两人身后,“不必找了,她跟着他们走了。”
魏旭清楚地记得关门的时候人还在屋内,他一脸惊悚地看着苏清墨,“王妃,她真的是那个东西?”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些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魏旭的脸色惨白,离远点看还真有点玉面郎君的意思,只是这个玉面郎君在猜想到安澜的身份之后就僵在了原地。
牧元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后悔带魏旭出来,抬腿把堵在门口的人踹到门外,他牵着苏清墨往院子正中间的空地走去,从进门的时候他就觉得空地上的土色和周围的不太一样。
牧元璟用右手抓了些土放在指尖捻了下,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处的兵器架,他松开苏清墨的手走到兵器架旁选了一杆看起来腐坏得没有那么严重的长枪,然后走回空地以长枪做为工具挖开空地上颜色略深的地方。
魏旭被踹了一脚之后终于回神,看着主子的动作急忙跑出去用手中的匕首帮忙挖着。
还好土质比较松散,所以挖起来并不费力。
两人忙活了一阵,苏清墨看着面前长宽均有两米的深坑呼吸都跟着放缓变轻,魏旭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牧元璟眉头紧皱轻轻扯过苏清墨。
“先离开这里,林宁,通知最近的隐卫把这个院子给本王看管起来。”
牧元璟话音刚落,院外墙根下的一棵大树的枝桠微动,一个人影从树上离开。
林宁方一离开三人便转身欲走,只听到一个女声在三人的身后幽幽响起,“你们想要去哪啊。”
魏旭扭回身瞧见先前离开的安澜正蹲在坑的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等牧元璟和苏清墨也转过身之后,安澜指着坑里对三人笑着说道:“你们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她指了指最上面一具身穿蓝色布衫,身体表面未见腐烂的尸体,“这个是前几日的,他说过要娶我,可是我把他带到这里后他却反悔了。”
说着又指了指另一具脑袋几乎被砍断,身体高度腐烂的尸体,“他呢,两个月以前来听我唱戏,戏唱完了我叫他留下来陪我他却不愿意。”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魏旭看着安澜脸上的笑意竟觉出阴森之感。
安澜还在指着坑中的尸体絮絮地说着话,魏旭数了数,尸体竟有七八具之多,且都是男子,看来京城近几月失踪的人都在这里了。
在安澜说着话的时候苏清墨不动声色地拿出藏在袖中的簪子,用尖的那一端狠狠划破左手掌心,随后将双手背到身后。
牧元璟轻挪一步站到苏清墨身前,声音清冷,“为何杀人?”
安澜的面上瞬间扭曲了一下,咬字极重,“他们全都骗了我。”
牧元璟面上不见波动,不急不缓地开口,“若你放我们离开,本王会请人来超度你,让你不必再被困在这里。”
‘超度’二字刺激到了安澜,她忽然起身,原本挽得极漂亮的鬓披散开来,血红色慢慢爬满眼中,血泪从眼眶中流出,她速度奇快的扑向牧元璟,就在将要碰到人的一瞬间被苏清墨伸出右手打了出去。
安澜睁着殷红的眼睛倒在地上,她表情狠厉地瞪着苏清墨,然后慢慢消失在原地。
牧元璟拉过苏清墨的双手,看到左手手心的伤口之后他眉心轻蹙,眼中露出一抹心疼。
苏清墨笑了笑,不甚在意道:“我若不以血画符,只怕今晚我们都别想离开这里。”
牧元璟取出布帕包好苏清墨的手,对一旁的魏旭问道:“什么时辰了?”
魏旭看了看夜色估摸道:“大概是戌时半。”
“林宁离开多久了?”
“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了,”说到这魏旭才意识到不对,按照林宁脚下的速度,只是叫来附近的隐卫最多需要半盏茶的时间。
牧元璟看了眼四周,“她还在这里。”
定是用了什么法子,不然林宁不可能找不到他们。
魏旭闻言做好防御的姿势,忽然牧元璟怀中一沉,苏清墨竟不知为何晕了过去,牧元璟打横把人抱起来远离埋尸体的深坑。
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可供歇息的地方,院子里的房屋又太过狭小,他怕一旦生出变故无法应对,想想也只能将人放倒在后门前的一小块空地上。
牧元璟支着苏清墨的上半身,让她倚在自己的怀中,他抚了下苏清墨的脸,轻声唤道:“清墨。”
自打跟在牧元璟身边这还是魏旭头一次看到他如此轻柔小心地对待一个人。
牧元璟唤了几声,仍未见苏清墨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正欲放弃的时候谁料怀中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苏清墨径直坐起身,面上带着一丝空洞,出手奇快地夺过魏旭手中的匕首,反手往牧元璟身上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