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抬头望天,极其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天知道这两日他是怎么被神荼给折磨的,冥王大人想不起同他经历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况且他一开始就已经告诉过他了,即便是他们同意将冥王的记忆还给她,她也不一定会想的起来啊。
如今不就是他当初的话应验了么?那他能有什么办法?
神荼在晓得云容又将她好不容易想起的事给忘了后,可将他折磨的够惨,自洪荒初始时的所有相关记载他全部给查了个遍,奈何一点儿记录也没有。
也只有在完成冥王的任务时他方能走开片刻,不过这次他倒没有派个分身来处理,反正他该查的都已经查了,此事他也同他说过。
不过在他远远的瞧见三途川畔的身影时,他瞬间有种想要寻个理由遁了的想法。
楚郁笑得很是灿烂,“冥王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说着四处瞧了瞧,没瞧见什么时他便晓得云容来这里的意思了。
肯定是她在罗浮山没找到他,这才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我有事情想问问楚郁君。”云容对着楚郁做了个请的动作。
楚郁暗道一声“果不其然”。
他将三清池水洒了几滴在已经长成一颗小桃树的地方,又稍微渡了一些灵力给燕浽,这才带着云容去了罗浮山。
罗浮山同桃止山不同,桃止山上颇有仙境的感觉,这里却十分森然,高大的宫殿坐落于山顶之上,视线很是开阔,细看之下还能看到云浮宫。
云容不是第一次来罗浮山,却是第一次来到浮尘殿。
楚郁走在前方,“说起来,冥王大人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吧?”
云容应了一声,他们几方鬼帝所处之地其实是冥界比较清幽雅静的地方了,那十大阎君可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毕竟冥界这里收容着三千世界所有的阴魂。
“其实我这里还算是比较好的地方了,你是没看见周解他们那里,可比我这里惨多了。”
他这话说的其实没错,冥界的地界算不得什么好地方,除了神荼的桃止山,其他几大鬼帝居住的地方都是极其险峻的,算起来,她的云浮宫都算是好的了,可即便是如此,也比不上九重天上的一座宫殿。
云容望了整个浮尘殿一眼,虽说是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个不少,却没有一分半点儿的草木,平白的添了几分苍凉。
楚郁指了一处小院子对云容道:“我原本打算在这里种上些彼岸花或者曼陀罗什么的,结果怎么都养不活,后来就放弃了,可惜了我还专门为此腾出来的地方。”
说起曼陀罗,云容还是微微有些心虚的,冥界众人似乎并不知道曼陀罗的消失是因为她,她暂时也还没得空去寻找恢复它们的方法。
“等得了空,我去问问柳瑶,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那些花给移植几株过来。”
楚郁听了云容的话,眼前一亮,“那就多谢冥王大人了。”
楚郁知道云容喜好喝茶,便也准备了一壶清茶给她,这才问道:“不知大人亲自来寻我所为何事?”
虽然他知道她的意图,但还是得问问,万一他给猜错了,那岂不是就很尴尬了。
云容便将事情同楚郁讲了,不料楚郁听完后却一副被惊到的模样,“大人说那家伙在生气?”
楚郁心中暗道:幸好他问了问,要不然给大人知道了其他的事情,神荼可不会放过他。
得到云容的肯定后,楚郁挑了挑眉,扬了一抹笑来,“应当是大人想错了,我这两日可没瞧出来他有什么不高兴的,这两天啊,他就是在翻阅以前的典籍。”
“没有么?”云容看他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隐藏的情绪。
可她不认为自己前几日的感觉出了错。
“还有一事,若是楚郁君你知道什么,还请详细告知我。”
“大人尽管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
——
云容兀自走在冥界的街道上,也不避开来往的鬼差阴魂,只微微埋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有细碎的光影自穹顶落下来,在地面上投出些影子来,她才发现自己竟回了云浮宫。
云容愣了一会儿,抚了一下胸前垂下的墨发,这才回了神来,身形一动便躺到了扶苏木上一枝粗壮的树枝上,扶苏木的叶子将她的身影很好的隐藏在其中。
她虽说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因为自己,她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忘了什么,也大概猜到是与神荼君有关的,但她也没有想到她二人的因缘是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
要不是被自己逼了一把,楚郁仍不打算将这事告诉她。
可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女娲大神会将自己的记忆给封印了起来,为什么就连此刻她与神荼的记忆她也会忘记。
但她知道,她不能去问女娲大神,她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她现在也没办法面对神荼,她没办法想象他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她也无法想象当自己告诉他的发生的事情中没有他二人独处的记忆时,他是个什么心情。
且她也不清楚她后面会不会又将这些给忘了,她不能直接去见他。
——
桃止山。
神荼正调理着,就察觉到楚郁传来了消息,在这种时候,他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找他。
不过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待稳下心将信看完,他忙起身往云浮宫去了。
但他找遍云浮宫也没有看见云容时,他心中忽然有些慌乱。
云容倚在扶苏木上低头瞧着树下的神荼,早在他进云浮宫时,她就知道了,不过她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便隐在树叶间瞧着他的动作。
在他寻不见她时,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不安。
“你在找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神荼抬头望着树间,那样清丽绝伦的模样,眉眼间盛着若有若无的清冷,他知道,那不代表什么,只因她天生的一副超脱于人的样子。
云容飘飘然的落了下来,她抬头看着神荼,那双平日里盛满了温柔的眼睛里微微带了些水雾,不待她再次开口,他便紧紧的抱住了她。
那样大的力气,她却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生怕她消失又怕力气太大弄疼了她。
“对不起。”云容亦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她晓得自己此刻该有些反应,也该说些什么,可千回百转间最后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其余的什么安慰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有什么资格去劝慰他呢?一个被她伤的不轻的人呢?
但她没料到的是她这三个字一出口,神荼本就僵硬的身子更加僵硬了,只双手仍紧紧的抱着她不曾松开半分。
“为什么早说对不起?你知道这不是你的原因。”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笼罩在她的颈间,酥酥痒痒。
云容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拍着他的背,“不管是因为什么,终究是我伤了你的心。”
听了她的话,神荼松开了她,微微退开一步握住她的肩头,很是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事其实阿容你不必如此介怀,我等你,是我自己的事。”
云容心中五味陈杂,脑子乱的很,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开口问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无妨。”神荼摇了摇头,但眼睛还是盯着她,只是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盛满了温柔,“不过是损耗了一些修为,只要休养几日,便能恢复了。”
他虽如此说,云容却晓得他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当初她被困在南安铭的记忆中是,他们以为她是被弑魂塔困住了,是以神荼去了三十三天,用他自身灵骨所化成的法器将她的记忆换了回来。
她也是才知道,平日里神荼手中所拿的十二骨的黑色扇子,是用他的灵骨炼成的。
可是灵骨是一个修道之人最为重要的东西,用灵骨练就的法器纵然厉害,轻易不会损伤,可一旦被人将法器拿走,那就相当于拿走了他大半的修为。
但他不仅将法器给了女娲大神,事后还陪她去了魔界,致使他不能好好修养。
如今他身上的伤,没有个成百上千年的修养,很难恢复了。
“你不用瞒我,我都晓得,伤及了根本,哪里那么容易恢复。”云容轻叹了一声,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中,“你答应我,好好的去闭关好不好?”
神荼垂了眸子,“不好。”
云容捏紧了手中修长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保证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好不好?”
神荼仍旧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阿容你不要担心,我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了,你也只要好好的陪着我就行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对于神荼的倔犟,云容沉默了好一会儿,“如果你真的不将身体调养好,我就只能去三十三天了。”
神荼瞧着云容眼中传出的意思,顿了好一会儿,方才长叹一口气,轻声道:“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