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语会意的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侧着身子出门了，妈妈也紧跟其后。

在这个家里，辛语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小心翼翼，万事要小心，明明是一个几乎一无是处的男人，却让她们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因为他最是知道，怎么样才能更让她们难受，在外工作的时候，三番五次的打电话回家发牢骚，辛语放暑假的时候最害怕最烦的就是听到家中座机响的声音了，但若是不接，等到爸爸回来了之后，必然又会拿这种小事做文章。

所以至今为止，辛语最害怕的还是电话铃声，和爸爸怒目圆瞪的样子。

是那种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逼问自己一些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那种窒息的感觉，辛语只要是在家里就能感觉到，脖子上有一双大手，后脑勺总是止不住的沉重。

家里的灯光永远都亮不起来，每当辛语和妈妈单独在家里的时候，她们总是会想，如果爸爸不回家就好了，如果没有电话这种东西就好了，如果她们和他不是一家人就好了。

但是那始终只是一个小小的想法，现在的辛语和妈妈，都是需要爸爸养着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句话其实在哪儿都适用，不管是怎样的关系，永远依附一个人的结果必然就是悲惨的。

这是辛语脑海当中一直都想的事情，也是她一直都在坚持的东西，为了坚持这个道理，所以她一直都拒绝陈旻的帮助，她自我觉得生活当中自己已然是低人一等的了，所以不愿意去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想要在灵魂上与他们想平等。

可是辛语不得不承认，这是很累的一件事，现在每个人都生活在钢筋水泥做的丛林当中，每个人都已然是动物的品格，但是又都是属于群居动物，外表看着群居了，但是内心都是十分孤独的。

辛语认为，自己是这片钢筋水泥丛林当中最最孤独的那一只动物。

辛语和妈妈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轻轻地把家门带上，随后就走出院子，坐在院子外面的石阶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身边有一些蚊虫飞过，但是这些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辛语扶着妈妈坐在台阶上，从昨天到现在，辛语就只是中午和杨盼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吃了那一顿饭，妈妈好像没有时间顾及自己，而辛语也是罕见的懂事的孩子，她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情去麻烦妈妈的。

院子外面这会儿没有什么人，辛语往院子里看过去，隔壁陈旻家灯黄黄暖暖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陈旻总是要显得比自己幸福好多，她多羡慕那种和睦的家庭呀。

这会儿正是在吃晚饭的时候，院子当中的几户人家，孩子大多还是在上学的，这会儿正是放学之后吃晚饭的时候了，院子里弥漫着各家的饭菜香味，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嬉笑玩笑的声音。、

辛语抱着膝盖坐下，将脑袋埋在膝盖上，齐耳的短发垂了下来，大大的书包放在身边，书包带子早已经缝缝补补好几年了，辛语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打麻将一天之内可以心安理得的输掉一千块钱，可是她想要买个书包，像别的同学一样有一点可以自己支配的零花钱怎么就那么难呢？

辛语平时不会想这么多问题，这些问题只会让她失去理智，死掉一些她珍贵的脑细胞，永远都不会有答案的。

妈妈就坐在辛语身边，她们靠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晚风有一些温热，大概是因为到了盛夏时分了，但是能从辛语身上闻到一丝清凉的味道，像是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

妈妈看着辛语，有许多话想要问她，想要问今天过的开心吗？想要像她上小学一二年级那样，听她笑着说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想看她三年级的时候考试没考好，对自己哭的时候的样子；四年级刚学英语，教自己“what‘s your name?”的意思……

可是慢慢长大了之后，辛语就不爱说话了，因为爸爸经常发脾气，爱喝酒打麻将，近来家暴妈妈也是很严重的事情，所以，辛语也不爱说话了。

起初还会劝架，但是怎么劝呢？大人之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复杂了，辛语不明白，那个时候不明白，现在也是一样的不明白，有时候妈妈说：“等你长大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但是辛语不知道，那个长大是有多么遥远的事情。

妈妈看着辛语，穿着宽大的校服，将头埋在膝盖间，身上隐隐约约的消毒水的味道，妈妈眼睛都湿润了，她微微张开口，犹豫的问道：“what’s your name?”

辛语本是在膝盖间低着头休息，她不愿意想太多东西，马上就要中考了，她真的不想将这么多繁杂的事情充斥自己的生活。

但是听着妈妈问出那句“what‘s your name?”的时候，辛语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正对着自己笑的妈妈，但是能从妈妈眼中看到星星点点的泪水。

“妈……”辛语当然没忘记这句英语是自己在四年级上了英语课之后教给妈妈的，那时候妈妈在做饭，自己就喜欢跟在妈妈身后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妈妈还记得，“my name is Xin Yu.”

妈妈笑了笑，眼泪顺着就流了下来，她继续笑着问道：“那，我们辛语今天……”她想要问辛语开不开心，但是这是很明显的答案了，于是乎她转而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呢？”

辛语看着妈妈，有好多话想要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能一直看着她流眼泪。

辛语哭着摇摇头：“我没事……妈妈……我没事……”

妈妈看到辛语这个样子，一下子就崩溃了，她趴在自己膝盖上痛哭：“是妈妈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很自责让辛语看到那些不圆满的东西，但是辛语自己却并不奇怪，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